太陽還沒落山,村裏人已經開始燒火做飯,香噴噴的菜味兒能被風送出二裏地。

王紅英提著個空菜籃疾步走在回村路上,走得滿頭大汗,終於在天黑前趕回家中,院門剛一推開,迎麵飛來兩隻老母雞,主人不在家,這兩隻母雞從雞舍裏飛了出來滿院子撒歡。借著晦暗的天色王紅英掃了一眼,隻見院角種的兩排小蔥被糟蹋了一半,依牆放著的鋤頭鏟子七零八落,還到處都是雞屎,她被氣的腦瓜子嗡嗡作響,不過現在沒空收拾:“回籠裏去,鬧鬧鬧,下次拿你們煲湯喝。”

她一邊罵邊從柴禾堆上抽了根長棍,利落的將兩隻母雞趕回去關好,嘴裏罵著說拿雞煲湯,那純粹是氣話,這兩隻老母雞是家裏的寶貝疙瘩,留著下蛋的,逢年過節都舍不得動。

王紅英把菜籃子放下,從水缸裏舀了瓢涼水咕嘟咕嘟喝下肚,然後三兩步奔進灶房,待會她兒子孫木青就要回來了,她得趕緊做飯。王紅英先把火點燃,熬上一鍋雜糧粥,接著拉開碗櫃,那裏麵有一碗豬油渣,她用筷子夾了五六塊出來,準備和辣椒薑蒜末加上一把韭菜爆炒,想想雜糧粥配油渣韭菜到底單薄了些,又舀了兩勺雜糧麵出來用水調和好,準備再烙兩張雜糧餅。

等孫木青回來的時候,飯菜還沒準備好,但已經可以聞到灶房裏飄出來的香味了。

“娘,天都黑透了,怎麼不點燈?”孫木青把扁擔和麻繩擱在一旁,抹了把汗,先用瓢喝足了水,然後才奔灶房去。

王紅英一手叉腰一手烙餅,頭也不回地說:“沒事,就著灶間的火能看清楚,你餓壞了吧,娘炒了豬油渣你先吃點兒。”

孫木青搖搖頭說還行,先把煤油燈點上給王紅英照亮,再把碗筷及熬好的粥拿去堂屋門口擺好,那裏有風涼快,等他做好這些王紅英的餅也烙好了,母子倆在飯桌前坐下準備吃夜飯。孫木青夾了塊餅在碗裏,一口就咬去一小半,他是做體力活的人,每餐不到飯點就餓了,看他吃的那麼香,王紅英心裏又欣慰又心酸。

欣慰是因為她一個人把一雙兒女拉扯大不容易,如今兒子長得又俊又結實,還踏實能吃苦,她見了心裏高興,心酸則是孫木青今年已經滿了二十,卻還沒有說上親,看見同齡人有兒媳有孫子孫女,她實在眼熱,一想到這些個,她就愁的吃不下飯。

“娘,你咋不吃呢,這油渣比肉還好吃。”孫木青說著往母親碗裏夾了塊肉渣。

王紅英就愛看兒子笑,孫木青的五官淨撿爹娘的優點長,眉毛黑黑的,鼻子很挺,嘴唇不薄不厚,端正清爽的一副麵孔,笑起來更讓人覺得舒服,可怎麼就沒哪家姑娘或者哪個做丈母娘的瞧上他呢。

“哎,娘不愛吃,你吃吧。”王紅英把那塊油渣還了回去,忍不住歎了口氣。她自己很清楚是為啥,還不是被一個字逼的,錢,沒錢呀,瞧瞧自家的破房子,幾塊貧瘠的地,連水井都要塌了還沒錢整修,哪裏會有丈母娘舍得自家閨女嫁過來。

不過那都是她們眼皮子淺薄沒眼光,王紅英憤憤的想,她兒孫木青樣子好性格好,會疼人,誰家姑娘嫁給他準有後福。

孫木青自然知道他娘在愁啥,他佯裝不知,一個不想給娘徒增煩惱,二個有些沒心肺的,討不討得到媳婦要點機緣,許是緣分沒到,急也急不來的。

吃完飯,孫木青出了家門,說找好友許大河說話聊天去,收拾碗筷的王紅英叮囑一句:“早點回來聽見沒有?”

“我知道。”說著孫木青已經走遠。

沒過多久,院門外響起隔壁鄰居家孫貴峰的婆娘羅巧雲的聲音:“王紅英在家呢嘛?”

正收拾院子的王紅英應了一嘴:“怎麼不在,進來說話唄。”話音才落,羅巧雲已走了進來,在堂屋門口前的長凳上坐下,他們兩家是幾十年的鄰居,相處的不錯,羅巧雲和王紅英都是性子爽快的人,常來往的。

羅巧雲打量著老姐妹家空落落的院子:“你家該添人了,木青老大不小也該有個暖被窩的人,還有啊我跟你說,最近你家木青不老實,我聽說他和那許大河經常去隔壁村的賭坊玩兒,你要管緊嘍,別叫他學壞了。”

正在做活兒的王紅英直起腰來,連連擺手:“不可能不可能,我家木青咋可能去賭坊,那嚼舌根的人肯定看錯了,我家木青最是聽話最孝順的,就算有不好也是被許大河給帶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