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舟沉默著垂下手,明眼人都能認清的事實,他直到現在,都想假裝不知。
可惜對方已經不願意再和他假惺惺的演下去了。
“後山竹屋的秋千下,有可以通往山下的密道。”
在得知官兵們攻上山的時候,他就想著,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讓蓮橋安然無恙的離開。
他從沒想過,從沒想過要蓮橋和他一起死在寨子上。
蓮橋盯著停舟幾秒,毫無留戀的走掉。
身後猛地響起“哐!”的一聲,有什麼掉在了地上,她不敢回頭,隻能加快腳步。
她聽見停舟吼道:“走啊!快走!”
停舟手上的劍在打鬥間震飛出去,被一群官兵水泄不通的包圍住,單膝跪在地上。
他撿起距離自己最近的軟劍,慢慢站起身,做好了要殺出一條血路的準備。
官兵們也攥緊了手上的刀,這些山賊禍害周邊的村鎮已久,他們當中也有不少的妻女死在了坤龍寨,今天就是報仇雪恨,手刃山賊頭子的時候!
停舟回眸看一眼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的背影,仰天大笑,殺紅了的眼睛裏有眼淚滑落。
或許,死才是他最好的結局。
停舟反手將劍捅進了胸膛,他仿佛看見蓮橋站在天邊衝他笑,官兵們皆是一愣,然後毫不客氣的衝上來對著倒下去的停舟一頓亂砍,以發泄心中失去親人的痛苦。
等官兵們散開,躺在中央的停舟已經被砍的麵目全非,手抓住胸膛上的劍緊緊不放,望著天邊傻笑,目光渙散。
隻有他死了。
她才能安心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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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橋在狂奔,她發了瘋似的跑著,因為她知道,一旦被那些官兵抓住,絕無活路。
“往哪兒跑啊。”一個官兵從旁邊的山路裏跳了出來。
蓮橋的手下意識往腰間摸去,摸了個空。
心下一咯噔,她的軟劍還在停舟那裏。
蓮橋後退道:“官爺,我和那群山賊不是一夥兒的,我是被他們從村子裏搶上寨子的。”
她見官兵的目光落在懷裏鼓囊囊的包袱上,連忙獻寶般的把包袱往地上一放,不少金銀首飾都露了出來。
“這些是我趁亂從他們屋裏偷的,您要是想要,我就都給您,但您得放我一馬,我也是山下好人家的姑娘。”
官兵看見包袱裏的東西,立馬兩眼放光,眼珠子不懷好意的轉動著:“東西我笑納了。”
蓮橋便要鬆口氣,卻聽官兵繼續道:“人嘛,我也要。”
說罷,便衝上來撲倒蓮橋,對她欲行不軌。
“被山賊搶上山的女人能有多幹淨,你就別裝清高了!”
掙紮中,蓮橋一腳蹬在了官兵的□□,疼得對方捂住下身直叫喚。
於是她趁機摸索到官兵腰間的刀,拔出用力朝官兵身上砍去。
血濺了蓮橋一臉,也濺進了她的瞳孔裏。
蓮橋奮力踢了官兵的屍體一腳,低頭去撿散落在外的首飾,她短暫思考了下,將麵額從大到小的銀票都挑了出來,折成厚厚一疊塞進懷裏。
去竹屋的路她走過很多遍,但她沒想到,那裏的密道已經被官兵發現。
不,不是被官兵發現。
那些官兵都是從這個密道上山的。
蓮橋躲在竹林裏,借住竹子遮擋住身軀,藍頭巾暴露後,停舟加強了寨子的警戒,不可能再有官府的人可以混上山。
除非從一開始,寨子裏就不止一個奸細。
所以寨子今日才會被輕易攻破,是有人在寨子裏和外麵裏應外合。
“務必抓到畫像上的女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瑾淮蹲下伸手探著停舟的鼻息,像是還不放心,抓住停舟的腦袋往後用力一扭。
站著的官兵展開畫像,上麵的人一襲綠衣,清麗婉約。
瑾淮見過蓮橋被曲六哥搶上山時的剛烈、見過蓮橋使手段存活下來的心狠、見過她麵對人命的冷漠。
亦是看見,她為了逃命,拋下停舟的無情。
正因如此,他才會覺得她如此可怕。
蓮橋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地上,嘴角沾著血跡,不過不是她的。
瑾淮的目光捕捉到了那血跡的主人,是擒她過來時的官兵,那人的手臂血流不止,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大塊肉。
蓮橋感受到瑾淮在看她,於是抬眼,幽深的眸子裏,是瑾淮永遠都無法讀懂的情緒。
瑾淮道:“帶走。”
接下來的日子,蓮橋都是在囚車裏度過,她和剩餘沒死的山賊們分別關押在七八個囚車上,由官兵在坤龍山下附近的村子鎮上遊街示眾。
爛菜葉、臭雞蛋一筐接一筐的砸向囚車,打在身上,蓮橋靠在囚車的最邊上,靜靜看著道路兩邊憤慨的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