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醫護都沉默了,或許是無語,或許是可憐她。
有些地方就像是圍城,有的人拚命想要從裏麵出來,而有的人卻想要從外麵進去。
陸飛白聲音低低的,“紀師姐,生命基地真的沒有你想得那麼好,進去了就——”
領頭的醫護皺眉拍了拍陸飛白,示意他犯禁令了。
陸飛白默默把嘴閉上,紀簡卻瞧了個真切,她弱弱問:“我真的不可以住進去嗎?”
眼裏蓄滿了水花,看著可憐又無助,讓人心疼。
領頭的醫護搖搖頭,她拉起紀簡的左手手腕,道:“你的血液裏沒有零號病毒,不會進入紅線階段的,不用怕。低燒階段是不需要住進生命基地的。”
“哎,你這粉底液下麵好像有黑乎乎的東西。”那咋咋呼呼的醫護飛快往紀簡手臂上碰灑了消毒酒精,然後拿了一張紙巾將粉底液擦了個幹淨。
紀簡中途掙紮了一下,卻沒有掙紮開來。
她順從地看著五六個全盯著她手腕的醫護。
該怎麼把黑線給敷衍過去呢?要不說是自己的胎記?可這得建立在她們沒有見過黑線的基礎上。
“啥都沒有,難道我剛剛眼花了?”咋咋呼呼的小醫護隔著透明呼吸罩拍自己的腦袋。
紀簡一驚,急忙看向自己光潔無物的手腕。
黑線居然消失了。
怎麼回事兒?
不過她把驚訝的情緒掩蓋得很好,默默把手腕收了回來,作悲傷狀,“很抱歉,騙了你們,大晚上辛苦你們跑了一趟。”
“沒事沒事。”陸飛白急忙安慰她,“你也是害怕嘛,如果你還有顧慮,可以聯係我。”
紀簡沉默點點頭。
突然,她臥室裏傳來了響動聲。
紀簡心裏一緊,醫護齊刷刷看了過去,“屋裏還有別人?”
“哦,我朋友,和我一起合租來著。”
紀簡緊張地看著陸飛白,應該隻有陸飛白知道她是一個人住,她希望對方不要戳穿她。
好在陸飛白並未說什麼。
她又道:“辛苦你們了,要不要喝點茶?我給你們泡去。”
領頭醫護攔住了作勢要去倒茶的紀簡,搖搖頭,“不用了,你既然沒有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明早還有工作。”
紀簡心底鬆了口氣,如願把她們送走。
臨走的時候,陸飛白還揚了揚自己的手機,笑:“記得看我給你的信息。”
紀簡目送她們的背影,然後急忙去看左手手腕,那消失的黑線又回來了。
她隱約察覺到自己能控製黑線是否顯現,便又集中意念嚐試一次。
果然,能隱藏十幾秒。
也許改變膚色也是異化的方向之一。
紀簡心裏有了推斷,想起剛剛臥室裏的聲音。
長安應該醒了。
等她一轉身回到自己客廳裏時,就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斜斜靠在她的臥室門框上。
客廳裏通明的落地窗灑落來的奶白色的月光堪堪打亮了他的半邊身子,晦暗交彙之間,他抬了抬頭。
白皙的皮膚哪怕隱藏在月色裏,也能被清晰明顯地看到。
他臉揚起的幅度不大,紀簡卻感到他在俯視自己。
被她取下來放到床頭櫃上的黑色鴨舌帽又被那人戴到頭上,不過他沒有把帽簷壓得太低,一雙帶笑的眼睛懶散看著她,嘴角也微微勾起。
明明白白地在譏笑。
紀簡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長安剛剛那要殺了她的樣子還深深留在她的腦海裏。
不怕是不怕,就是心裏有點陰影。
長安開口了,頗有點屈尊降貴的味道,“剛剛那個‘記得看我給你的信息’是誰?”
他搖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機,歪著腦袋,神色散漫。
紀簡:“我師弟。”
長安似乎察覺自己不該問這話,他裝作絲毫不在意,轉移了話題,“紀醫生居然沒把我綁起來研究我,長安備受感動。”
好一個陰陽怪氣,紀簡皺皺眉,“你手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兒?還有那線,為何是黑的?還有,你——”怎麼複活的?
還未問出來,長安就冷笑著打斷她的話,“紀醫生的問題還是一如既往地多,不過現在我已經沒有為你回答問題的義務了。”
他宛若狐狸般美貌的眼睛此刻陰陰的,盯著紀簡。
紀簡敏銳察覺到,長安對她的恨,似海滔天。
看他的樣子是等一下就要走了,她必須要跟在他身邊。
紀簡低垂著眼,想了片刻,“你是為零號病毒而來的對嗎?”
“紀醫生的聰慧一如既往。”長安一步一步逼近她,高了近一個頭的身高直接把所有的光芒遮擋。
紀簡伸出狹小的黑暗中,大膽地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帶著嘲笑的臉。
“大半年了,紀醫生想好說辭告訴我了嗎?”長安頭低下。
炙熱的鼻息噴灑在紀簡的臉上,心,瞬間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