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刀與舞(1 / 3)

“死了嗎?”

“還有口氣兒呢。”

“剝。”

“是!”

“如脂如玉,真美啊。宦娘是個會養人的。”

白衣公子手中玉柄折扇輕輕挑起盤中物一角,那物件通透如紗、細白如雪,一朵梅花在其上染血綻放。

……

……

街巷深處有座漆紅刷綠琉璃頂的三層閣樓,滿掛紅紗。

那是銀州城最大的銷金窟,軟玉樓。

每逢七夕,軟玉樓就會掛出紅綢紅帳,送新選花魁娘子“出閣”。出價最高的客人將在鑼鼓喧天中,歡歡喜喜地與花魁娘子“成親”,做一夜夫妻。

又值一年七夕,今夜軟玉樓因出閣宴格外熱鬧。絲竹管弦奏出纏綿曲調,脂粉濃香與靡靡之音交織鋪展,伴隨著嬌媚含羞的鶯啼燕囀,輕易就能哄得恩客掏空錢袋。

戌時一過,紫檀梆子敲九響,鼓樂盡歇。

鴇母宦娘頭戴紅花,手中牽著一根紅繩,施施然挪下樓。宦娘在一簾紅帳前定住身形,晃晃手中紅繩道:“今兒是春容閨女的出閣宴。老身打眼一瞧,在座諸位均是相貌堂堂、儀表俊朗,皆是個頂個的好兒郎。可惜春容今夜隻嫁一人——”

“宦娘,說那麼多場麵話作甚,哥們兒誰還不知道這出閣宴是怎麼個安排不成?”

“別廢話,趕緊開始掀轎衣!”

軟玉樓花魁出閣宴的前菜有個名兒叫做“掀轎衣”,常在銀州城花街柳巷浪蕩的男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軟玉樓內有張圓台,取名“瑤台”,僅以四根繩索吊在空中。出閣宴這晚,花魁娘子身著薄紗立於瑤台之上,四周垂落紅紗遮蓋。扯動宦娘手中的紅繩,即可拉起籠住瑤台的紅紗,顯出其中麗人綽約身形,故而得名“掀轎衣”。

想要掀轎衣,便得拿出相應的價碼。紅紗一旦拉起,軟玉樓內恩客皆可一飽眼福。隻是如此一來,便少有人肯出頭競價。但宦娘究竟是宦娘,隻一個法子,就能叫那些客人為掀轎衣爭得麵紅耳赤。

——原來那瑤台通透若無物,若立於瑤台之下,仰麵便可一窺芳庭。

拿到掀轎衣的資格,同時也能贏得這個絕佳席位。

宦娘三兩句話後,廳堂客座立刻熱鬧起來。一樓坐著的多是些販夫走卒,或是普通家世的老少,為能掀轎衣爭相競價。他們都明白,這前菜還能撿漏,後邊的正菜,千萬個輪不到他們頭上。

吵嚷之中,卻有一人靜靜坐著,懷中抱一柄刀,仿佛樓內喧嘩半分吵不到他耳中。

在一群盡出醜態的歪瓜裂棗中,他靜得格格不入,亦俊得格格不入。宦娘將目光鎖在他身上,直覺他不懷好意,卻又不便在此時前去套話。

常有江湖人光顧軟玉樓,從前鬧出過幾次人命,虧得宦娘與官府有私下裏的交情,才能次次安然過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今日是軟玉樓一年一度的大日子,馬虎不得。於是宦娘吩咐看門護院的打手仔細著,莫叫他掀起什麼亂子。

熱場的前菜最終叫價五十兩紋銀,較之往年翻了好幾番,驚得宦娘不由打量起這位贏得掀轎衣資格的恩客。

是張生麵孔,樣貌清俊,斯斯文文,不似秦樓楚館常客。那客接了紅繩,步向瑤台,不知是紅紗投影,還是血氣上湧,他的臉頰泛紅,小聲叮嚀一句:“得罪。”便扯動紅繩。

遮掩花魁身形的紅帳緩緩垂落,猶如花葉舒展,漸漸顯出蕊色,亦漫開陣陣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