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薄霧朦朧,晨星稀疏。太陽還未升起,空氣裏卻已彌漫著破曉時的寒氣。
卯時剛過,整個落霞山莊還在沉睡之中,流盈軒便燈火通明地忙碌起來了。
一等丫鬟銀杏邁著細碎的步子穿過抄手遊廊直奔正房,不時有婢女婆子往來穿梭,忙碌卻又井井有條,並無多少聲響。她剛在黃花梨木月洞門架子床邊站定,杏紅色帳幔裏便傳出了小姐嬌柔中略帶些沙啞的聲音。
“幾時了?”
“姑娘,卯時一刻了!”銀杏微微前傾柔聲回道。
帳幔忽地掀起,小姐已經坐了起來,她忙抱起早已備好的兩套衣裙給小姐挑選。
今天小姐挑的是一條茶粉色素綾長裙,外搭一件鏤金百蝶穿花紋雲錦褙子,銀杏侍立一旁,看著小姐快速穿好了衣裙,忙招呼端著洗漱用具的婢女們進來。
李沐藍來到曲足盆架前,一雙纖纖玉手伸進琺琅雕花紋魚洗中浸泡著,銀杏忙遞上帕子道:“小姐可別泡久了,當心皮泡皺了,秋末冬初最是幹燥!”
“就一會兒,多舒服呀!”
看著小姐一臉享受的樣子,銀杏忍俊不禁,自打他們家小姐入府第一天起,她便被夫人派了過來。這小姐怎麼說呢,聰明伶俐不說,還很是特別,凡是能自己做的事情從不假手他人,待下人也極好,從無半句苛責,好伺候得很。今日又是一月一次巡鋪的日子,李家是商賈大家,鋪麵眾多,小姐剛過完及笄禮夫人就把京城的鋪子交由她打理,不到半年小姐便已應對自如。
“銀杏,想什麼呢,快給我梳頭!”洗漱完畢的李沐藍已經坐到了梳妝台前,正對著銅鏡往臉上抹著凝肌玉露膏。
一刻鍾後,妝發完畢,已有丹紅的曙光透過鏤空雕花窗桕照進閨房,等候在雕花屏風外的範嬤嬤給李沐藍披上了一件絳色團花紋江綢披風。
“外麵寒氣重,小姐可要裹好了!”範嬤嬤滿眼憐愛地叮囑著,伸手幫她正了正發髻上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步搖上的垂珠隨著動作輕盈擺動,晶瑩輝耀。
“知道啦嬤嬤!您快回去吧,外麵冷!”她邊走邊推著嬤嬤往回去。
“點心我給青黛帶車上了,趁熱吃!”李沐藍步履輕快,眼看已經到了垂花門,範嬤嬤的聲音又從後麵傳來,她抬手朝後揮了揮示意嬤嬤放心,便提著裙子大步出了垂花門鑽進早已等候多時馬車裏。
“駕!”小廝青楠輕抽馬鞭,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青楠是十年前李沐藍被李家收養之後應她的懇求被一起帶進來的,那時候,他叫狗子。
十年前,也就是李沐藍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她是個五歲的小乞丐,天天為了爭搶一口混雜著穀糠沙石的窩窩頭而挨揍,狗子給了她最多的溫暖,他給衣不蔽體的她披上自己的粗麻布衣,他給她吃用挨一頓揍換來的窩窩頭……
約摸半個時辰後,馬車駛進了京城。
馬行街上,叫賣聲、吆喝聲、談笑聲不絕於耳,隔著車簾都能聞到從早點攤子飄來的陣陣香氣,李沐藍忍不住掀簾向外看去,真真是車馬粼粼而來,行人川流不息。街道兩旁店肆林立,突兀橫出的飛簷,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讓人目不暇接。
“小姐,到了。”
馬車很快在一家名叫醉雲樓的酒樓門口停下,青黛率先下了車,銀杏幫李沐藍打起了車簾,李沐藍帶上幃帽,就著青黛伸來的手輕盈地跳下了車。
醉雲樓的劉掌櫃已從門口迎了出來,躬身行禮之後,他便把李沐藍引到了二樓包廂。包廂內是一張巨大的圓桌,圍桌而坐的各大掌櫃早已恭候多時,見李沐藍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李沐藍摘下幃帽,一一見禮,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是獨屬於少女的美,似苞兒半放、花瓣微展,自有一種可愛的姿態和色澤,座下的人一時看呆了去。
“劉掌櫃,我有些餓了,今天又有什麼新鮮點心,快給大家都上些嚐嚐吧!”剛在主位上坐定的李沐藍朝劉掌櫃柔聲說道。
圍坐的眾人都是一大早從京城各處趕來的,這個點早已是饑腸轆轆了,聽到大小姐的吩咐都現出愉悅的表情。
掌櫃們快速用完端上來的粥麵點心之後,便一個個開始彙報近期各自掌管店鋪的情況。
首先站起來的是一個身著靛藍衣裙約摸三十上下的婦人,這是千衣坊的陳掌櫃,李家世代經商,用人方麵比較開明,不拘男女,隻要有能之人就都有獨當一麵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