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越抱起征西,將她安置在隔壁的一間臥室,他解開頸上的一顆軍服扣子,心下煩躁,正要出去叫人上來,門外傳來何曙亮的聲音,“五少!”
“什麼事?”
“夫人的電話,讓您親自下去接!”何曙亮見方承越瑣著眉、枯著臉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說,“張大夫也到了,說是夫人讓他來的。”
張大夫是方園的家庭中醫,除了給方園上上下下的一百多號人看病,平時還負責管理一個藥草園,研製不同季節、不同體質用的調理藥膳。
方承越放心不下房間裏的征西,吩咐道:“少奶奶剛剛昏迷過去了,你趕緊讓張大夫上來看看。”
小何轉身蹬蹬地跑下去了。
回過頭來,方承越瞥見陳陶得披了件睡袍,臉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與往日那個風度翩翩、溫雅如玉的混血美男子比起來大相徑庭,挺撥的高個子此時看上去有些傴僂,步履艱難地走過來。
方承越瞪了他一眼,不悅的說:“怎麼下床了?李醫生不是讓你再多躺一天麼!”
陳陶得漂亮的眼睛嘴巴向上微微一彎,“不妨事!我聽到小妹的聲音了。”
“她情緒太激動……小何去叫大夫了。”方承越撫著額頭,歎了一口氣,“等一會兒醒過來,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待會兒你多勸勸她!”
陳陶得點頭,“小妹是個講道理的姑娘,用對方法,她還是很好說話的。”
方承越對陳陶得的話不置可否。
對她的父親、叔叔和哥哥們,她向來有無限的耐心與包容,甚至願意為了他們,連命都不要……到了他麵前,就是另外一副樣子,得理不饒人不說,脾氣還挺大,說到底,她對他的感情遠沒有那麼深……
想到她大清早那冷淡的眼神,方承越仍心有餘悸。他知道她迫使他內疚自責,可這會影響他的決策,他當時頂住壓力,並沒有就範……他對於這件事的處理,注定不會讓她滿意。方承越擔心她知道真相後會和他翻臉。
張大夫上來後,方承越向他交待了兩句,匆忙下樓。
“聽小何說,親家公剛剛去了?”方夫人問。
方承越“嗯”了一聲,也沒多餘的話。
方承人先安慰了兒子幾句,又問:“你媳婦兒呢?”
方承越不想讓母親擔心,說她沒事,有他在,一切都會過去。
方夫人操持偌大的方園,為人精明處事謹慎,本來打算讓張大夫等征西早上起來後再給她看診,不曾想親家公這麼快就去了。方夫人到底不放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意有所指的說,“待會兒,你讓張大夫給她看看,把把脈。”
方承越一時沒聽明白,還以為母親猜到征西剛剛昏迷過去,“看什麼?她沒事!”
“你確定她沒事?”方夫人絲毫不馬虎,語氣聽起來甚至有些嚴肅。
方承越先是愣了愣,回過味來,心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明白張大夫是因何而來,頓時不吭聲。
方夫人就知道她兒子沒把握,這才放軟聲音,“這幾天,你可勁兒地折騰,不好好吃,也不好好睡,我就當你這個臭小子的身體是鐵打的……你媳婦兒不同,你可不能由著她也像你那樣不愛惜身體,有些事情能不注意麼,小心無大錯,你比她大好幾歲,這還要我交待……她年輕氣盛,對於生老病死一時半刻可能看不開,你多開導開導她。”
方承越靜靜聽母親講完,應承下來,“張大夫已經上去了,您要是沒別的交待,我也上去看看。”
方夫人似乎鬆了一口氣,當下掛了電話。
樓上傳來征西的哭喊,還有陳陶得勸慰她的聲音,方承越知道是張大夫將她弄醒了。他頭皮一陣發麻,用手按了按太陽穴,準備轉身上樓,他聽到院子裏又開進來一輛車子,幾個女人從車上跳下來,往客廳裏這邊疾奔。
前麵的年輕姑娘正是鄭寶安的另一個女兒鄭輕帆,身後跟著她母親祝梅香,走在最後麵的那個是鄭寶安的三太太劉彥。
方承越看清她們,腳步一頓,沒想到她們這麼快就來了。
鄭輕帆一邊叫:“阿爸!阿爸!”一邊往裏麵衝。
看到方承越站在樓梯口,鄭輕帆猛的收住腳步,咬了咬嘴唇,喊了聲“五哥”。
聽輕帆這樣叫他,方承越皺眉,往旁邊讓了讓,不輕不重地掃了她一眼,向她身後的二位夫人行禮問候,伸手召來一個副官,讓他帶她們去樓上鄭寶安的臥室。
鄭輕帆被方承越看得心虛,臉紅了紅,立在那裏沒有動。
三太太劉彥挑了挑眉,一雙銳利的眼睛在鄭輕帆和方承越的臉上轉了轉,抱著胳膊,整暇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