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又華美的寢殿內,地上生著數盆銀碳,整個屋子都異常溫暖,恍若陽春。
“殿下!殿下!大喜,大喜呀”
靜謐的寢宮被急促的碎步聲打亂。
小太監還未喊完,就被門口侍候的大宮女紅豆打斷。
“亂喊什麼!殿下還睡著呢,有什麼事晚些再說。”
“”
細碎的交談聲從外麵傳來,床榻上的人忍不住拉上被子,努力縮成一團,捂住耳朵。
白玉小案上散著幾隻尚未收拾的銀樽,七歪八倒,暈開淡淡的酒香。
半響後,青年幽怨的嗓音還是忍不住從裏麵傳了出來。
“紅豆——”
守在門口的大宮女狠狠剜了那小太監一眼,轉身走進去,正看見九皇子趴在床榻上,滿頭黑發散得到處都是。
初晨的霞光順著大門傾瀉而入,襯得那雙黑眸愈發迷離。
紅豆晃了晃神,努力將目光從青年的臉上挪開。
九皇子酷似其母,眉宇間又有幾分江氏一族的英氣,當真是生了副頂頂好的模樣。
他似是還沒清醒,就那麼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手指下意識攪著帷幕上的翡翠珠子玩兒,
叮叮咚咚的,碰撞之聲格外清脆好聽。
很快,端著洗漱用具的宮人們規規矩矩垂著眼睛,流水般湧入進去。
周淮晏被伺候著穿戴洗漱,神情慵懶,
“這麼早,若不是大喜,本殿下定要罰你三天不準睡覺。”
小太監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似是害怕但更多的還是興奮,
“回、回九皇子殿下,衛國公昨夜抵京,今天一大早就進了宮!”
“舅舅回來了?!”
周淮晏瞬間醒了。
他的生母是衛國公江毅的幼妹,隻可惜早早就難產而亡。皇帝為了安撫,把剛出生的周淮晏送去衛國公身邊養過幾年,也借此將駐守北境的衛國公召回京城。
但五年前,異族開始不斷襲擾邊境,衛國公奉命北巡,如今終於回來了。
“果真是大喜,賞!”
少年的眼睛亮起來。紅豆忍不住提醒道,
“殿下,您還要用藥膳。”
“不吃了,不吃了!”
這回輪到紅豆急了,
“這可”
“不行!”
後麵兩個字被衛國公威嚴渾厚的嗓音壓過。周淮晏還沒反應過來,寢宮裏的宮人們就嘩啦啦跪了一地。
他回頭看見那熟悉的黑臉,哪怕幾年未見,周淮晏也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像個被將軍檢閱的小兵。
寧國公出身將門,十五從軍,鎮守邊關數十年,一雙虎目看過來,駭人得很。
“舅舅!”
周淮晏倒是不怕,胡亂行了個禮,還笑嘻嘻地過去拉著人坐下,企圖蒙混過關,
“淮晏這不是著急見您嘛,這麼久不見舅舅,淮晏可真真是思念得緊。”
衛國公輕哼一聲,順著他坐下,語氣稍稍柔和。
“哼,倒是越發油腔滑調。”
周淮晏臉皮極厚,
“舅舅謬讚。”
衛國公喝了口茶,仔細打量著幼妹留下的唯一骨血。五年不見,當初的小孩拔高了不少,倒是有幾分俊秀青年郎的模樣了。
衛國公欣慰撫須。
【嗯,十八歲,也算是個大人了。】
舅舅忍不住忍不住捏了捏青年消瘦的肩膀,又歎了口氣。
但這身子骨到底還是單薄了些。
紅豆借機揮揮手,此時跪著的宮人們立刻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
這位大宮女很有眼力見,很快給寧國公上了最愛的熱茶,同時也把九皇子的藥膳端了上來。
周淮安:“”
好你個紅豆!
少年嗖嗖給自己的大宮女甩了眼刀,但在舅舅的死亡注視下,他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吃下去。
衛國公看著青年滿臉不願的模樣,神情微黯。
幼妹的孩子不足月便早產,十年前又生了一場大病。別的皇子們各個文韜武略,騎射皆佳,而周淮晏卻是日日湯藥不斷。
但周淮晏本人倒是半點不愁,因為這樣他就不必和別的皇子一樣日日起早貪黑去念書,練習騎射武藝。
隻需每天吃喝玩樂,哪怕闖了什麼禍,皇帝對他也格外寬容。
——要是不用每天吃藥膳就更好了。
周淮晏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弄著碗裏的藥膳,就是不喝。
他笑眯眯問,
“舅舅,你這次從北境回來,是不是又帶了好多好奇珍異寶?有沒有帶幾個異域美人,讓淮晏瞧瞧。”
前麵還好,一聽到什麼美人,衛國公當即一拍桌子,恨鐵不成鋼,
“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就想著這些!”
周淮晏當即低眉垂眼,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舅舅如今好生小氣,不過幾個小玩意兒都不給,虧得淮晏日日念著舅舅安危,夜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