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擁擠的城市裏，夜幕下的燈光斜斜地漂浮在江麵上，初步形成了不規則的色塊。下一秒風偶然吹過，掀起江水的局部形成起伏，折疊原本連續的倒影。
江麵是動蕩的，也是包容的。
一如這座城市。
倪蔚蜷縮著把自己安置在柔軟的椅子裏，雙手握著一杯檸檬水，感受著來自手心溫暖的碰觸。她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江景，夜晚的城市在高處看來並沒有觸手可及時那麼明亮。相反，越是五彩繽紛，越讓人覺得那些色彩之下掩蓋的都是冰冷的色素。
“阿蔚，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不知道從哪裏發出的聲音打斷了倪蔚的思緒，她咽下一口檸檬水，轉過身看著聲源處。
“怎麼了？”
喬琪無奈地撫額，略帶疲憊的聲音裏摻著些習以為常。
“我跟你說了這麼半天，結果你一句都沒聽進去。”
“可是琪琪，”倪蔚放下手裏的杯子，認真地看著對方，“你剛剛出差回來，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去好好休息而不是跟我說什麼職業規劃。”她眨眨眼，“咱們可以明天再說的。”
“你現在的生活好像都在圍繞著我的工作，你已經沒有自己的時間了。”倪蔚說著話，起身穿上拖鞋就走向了廚房。
“你不準喝涼的！”喬琪看到倪蔚打開了冰箱，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樣半夜喝冷飲發高燒，然後折騰著去醫院打一晚上的吊瓶。
“我不喝。”倪蔚從廚房中島拿了一個透明的杯子，又打開從冰箱裏拿出的罐子舀了一勺蜂蜜放進去。
“阿蔚，你知道最近的評論家都怎麼評價你嗎。”
“嗯？”
“說你的表演模式化，尤其是感情戲讓人看不出來一點感情，”喬琪歎口氣，“你最近的狀態是不是有點差，還是說表演已經不能吸引你了嗎？”
倪蔚站在陰影裏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熱水壺在一旁沸騰著，盤旋而上的水汽濕潤了她的雙眼，加重了眼前的模糊。
“如果是那部戲，的確是我的問題。”倪蔚拎起開水壺，注入早就兌了涼水的玻璃杯裏。
“公司同時給我接了兩個劇本，是我精力不足沒有處理好角色。”
倪蔚走向喬琪，把蜂蜜水遞給了她。
“喝點水潤潤嗓子。”
喬琪接過溫熱的蜂蜜水喝了一口，疑慮更重了。
“不應該啊，你以前都可以應付得過來，現在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倪蔚雖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但是理解力和領悟力一向很好，即使在有些感情戲上處理得不夠完美，但是絕對不是個不會演戲的木頭樁子。
至少在倪蔚這個年齡段，她還稱得上是一個好演員。
“那是以前，”倪蔚攏了攏身上的毛衣開衫，“我現在大概是創作靈感枯竭了吧。你知道嗎，就是一口原本會湧出清泉的水井，突然有一天它的井神離開了，它就再也冒不出水了。”
喬琪看著麵前的倪蔚，她最近好像瘦了些，露在衣袖外麵的手指沒有一點多餘的皮肉，像是幹枯的枝椏，脆弱得瀕臨破碎。
“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喬琪有些擔心。
“有啊，”倪蔚點點頭，“我才從沙漠拍戲回來，瘦了很正常。”
“你去沙漠拍戲我怎麼不知道？”喬琪放下手裏的杯子，音量也驟然拔高。
“我不記得你的行程安排裏有去沙漠拍戲，你拍什麼戲？你怎麼受得了那邊的氣候！”喬琪越說越急，公司臨時讓她出差去國外和品牌方溝通，她忙得昏天黑地，根本不知道原本應該休假在家的倪蔚竟然去了沙漠。
倪蔚很少接沙漠裏的戲，因為她的身體吃不消。很多年前她還是個小配角，因為水土不服，一場沙漠戲險些要了她的命。
中暑熱射病，那是喬琪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在她成為倪蔚的經紀人後，她就很小心地控製她去沙漠拍戲的次數，如果不是非去不可，她都是能推就推。一定要去的話，她也會跟在她的身邊，備足一切降溫的物品，以防倪蔚在拍戲途中出什麼問題。
倪蔚本人對於沙漠也是有陰影的。
所以是什麼重中之重的戲份值得她在休假的時候跑去沙漠。
“公司安排的，我隻是去客串一下。”倪蔚喝了一口檸檬水，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而且現在劇組的降溫措施做得挺好的。”
“這個檸檬水太甜了，好像是蜂蜜放多了。”
“什麼戲？”
“《黃沙》。”
“公司投資的那部電視劇？”喬琪皺皺眉，去廚房切了幾個小青桔放進了倪蔚的杯子裏。
“好喝，酸甜度剛剛好。”倪蔚歡快地點了點頭。
喬琪看著杯子裏滿滿當當的檸檬和青桔，牙神經有些隱隱作痛。
倪蔚不說她也知道，《黃沙》是今年公司投資的新劇，專門集結了最好的班底，想要憑著這部劇占領今年的古裝市場。
喬琪一開始以為，這個主角一定會是倪蔚的。
在風華還是一個很小的影視公司的時候，倪蔚就已經進入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