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滿捧著一卷厚厚的文冊站在廊下,滿麵愁容。
“金燁,”
她發出了今天的第三百聲歎息:
“再把杏林宴的流程拿來給本宮瞧瞧,萬一有什麼差錯,咱們就都不用活了。”
她身後站著個高大的金甲衛,聞言上前一步,嗖地一聲將整個文冊抽走:“殿下不必看了,沒有錯。”
瓷滿兩手一合,放在胸前小狗討食一樣地拜拜,小聲笑道:“好金燁,知道你心疼本宮!就再瞧一眼!”
侍衛金燁垂眸道:“看也沒用,陛下和新科進士們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到場,有錯也來不及改。”
瓷滿看著他瘦削利落的側臉,在心中沒奈何地歎了第三百零一聲——
因為在她的視野裏,這景象上還有一個半透明的小框,跟著她的視線漫無目的地移動,就像塊軟綿綿的雲朵。
雲朵上浮著一個精致的小標,寫著“10”。
這已經是她穿越的第十個年頭了,然而這塊雲朵進度條無時無刻都在眼前飄著,從沒有一刻消失!
好在瓷滿生來是個樂天派,摔一跤都能被自己逗得嘻嘻哈哈笑半天,進度條飄了十年,她早就習慣了,幹脆“眼見了心不煩”,往遠處看去——
此刻正是陽春三月,兩人就站在水上行宮最中央的及第殿裏;這行宮形製奇妙,遠看去就像盛放在湖麵上的一朵巨型蓮花。
而在這蓮花之外波光粼粼的水麵上,還有無數紮著彩綢的畫舫。京城大大小小的權貴今日都坐在裏麵談笑風生,風中隱約傳來富貴閑雅的樂聲,端地是一副繁華盛世的景象。
瓷滿躊躇滿誌地歎了口氣。
“殿下不必煩惱,”金燁瞧著她長籲短歎,不由得說道:“隻要平安熬過今日的宴席,您就可以去封地就藩了。”
“那也得平安熬過才行。”瓷滿見他一本正經,有心逗他:“金燁,要是我那皇帝叔叔真將我當個反賊砍了,你怎麼辦?”
金燁果然兩眉一壓,不高興道:“請郡主不要再說這類不吉之語。”
瓷滿捂著心口誇張地哎呦一聲,金燁立即緊張地抬眸看她,卻見小郡主捂著心口的手往襟懷裏一模,然後快速地伸到他眼前——
拇指和食指撚在一處,比了個心。
嚴肅的侍衛先是一愣,而後側過頭去笑了一下。
“這就對了嘛!”瓷滿逗笑了他,滿意道:“去吧,催催各位貴客,也是時候入席了!”
金燁俯身應是,還沒等邁出一步去,先聽見了外間侍女的問安聲,登時腳步一錯轉了回來。
瓷滿:“怎麼?”
金燁立即豎起一根手指搭在唇上,示意悄聲。
原來是進來了一群華服婦人,打頭的兩個一穿蜜黃一穿竹綠,正是定國公和英國公兩家的夫人;
兩人不偏不倚,剛剛好坐在了瓷滿金燁之前——
與他們隻隔著一個薄薄的屏風!
及第殿原本就是消暑用的,除了東麵有牆之外,其餘三麵都直接開向湖麵。
今次瓷滿為了做宴席,隻得用屏風在邊側隔出了一個小小的走廊供宮人們傳菜;
隻是屏風太薄,一動必定會被發現,此時出去未免尷尬,兩人隻得暫且停住不動。
“聽說了嗎?”
英國公夫人人還沒坐穩當,已先開口笑道:
“那姓祝的狀元郎年輕俊俏,且尚未婚配,說不定會做咱們大荊的駙馬爺呢!”
定國公夫人啜了口茶:“妹妹老糊塗了,大荊連著三朝都沒公主,哪來的駙馬?”
“沒有公主,”英國公夫人尾音一挑:“不還有個郡主嗎?”
此話一出,眾女先是靜了片刻,而後全都噗嗤笑了出來。
一個年輕女子笑得啊呦啊呦地揉著肚子:“嬸嬸說的,莫不是瓷滿那個廢物吧?”
眾女又笑。
屏風後,廢物瓷滿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金燁眉梢一挑,當即就要繞過屏風發作;卻被瓷滿按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