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見江舒寧望著那些練習馬術的,像是暗自出了神,隨即翻身下馬,將繩子甩給一旁恭敬站著的內侍,自己則兩三步走到江舒寧麵前。
“怎麼,你是沒聽清我剛才說的話嗎?可需要我再說一遍?”
“聽清楚了,”江舒寧笑的內斂又含蓄,“公主問我,您的馬球隊如何。”
安慶斜著鳳眼挑眉看她,“那請問江小姐怎說的呢?”
“公主的馬球隊自然是好的,訓練有素,分工明確,一看就該是個中好手。”
這是江舒寧仔細思量過,以一個門外漢的身份,能說出來最中肯的話了。
安慶卻不買她麵子,笑她道:“你在一邊看了半天,就看出來這幾樣?”
江舒寧也不在意安慶笑她,隻認真說:“公主您要知道,馬球對我來說可是實實在在是一樣新東西,我是個初來乍到的新人,若是沒有您的話,興許我都沒有機會能看到這樣的馬球隊訓練呢,我這樣見識淺薄的,您覺得,我又還能說出什麼來呢?”
上輩子,江舒寧也有聽聞過這馬球比賽盛事。可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平常都不怎麼出門,就算出門,多數時候也是安靜在一處地兒坐著的,喜靜不喜動,這比賽於她而言,聽了也就過眼了,再沒其他。
隻是,她雖然不了解,但也會被剛才那樣場麵浩大的吸引住了視線,況且,這才隻有安慶公主的一支馬球隊呢,如果再多幾支,他們一起在跑場上競爭角逐,那又是哪樣一番景象?
單想著這些,江舒寧也會隱隱生出幾分期待來。
安慶昂著頭笑了出來。
江舒寧這話,好像既奉承了她又貶低了自己,說話雖然不太客氣,但一點也不讓人討厭。
“你倒是老實。”
“不懂便是不懂,孔聖說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才見過陳夫子,說話就要和夫子一個腔調了?你要再這樣下去,早晚成為另外一個陳大人,那時候可好,大魏朝上下多了個女學士!”
江舒寧抬眸看著眉眼燦爛的安慶,像是並未察覺到話語裏的調侃似的,輕聲道:“公主過譽了,我哪裏比得上陳夫子,陳夫子胸有丘壑,學富五車,而我不過才看了幾本書寫了幾個字,哪有這個資格與陳夫子類比。”
“算了,這個時候就不說你了,”安慶垂眸笑著,想,她再說下去江舒寧都得把自己貶到泥裏了。
“你可知道我費盡心力,想要贏得這馬球比賽是為了什麼?”
江舒寧記得安慶與她提起過,去年的比賽輸給了驃騎將軍家的獨女沈沐春,大約今年是想贏那沈沐春,證明自己的能力吧。
可沒想到,她一說出來,安慶卻矢口否認。
“主要可不是這個,這每年一度的馬球比賽,父皇是會給得勝者一個彩頭的,若那得勝者沒什麼想要的,便賜金千兩,可若那得勝者提了要求,父王是得滿足的。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些個王公子弟才擠破了頭,想要拔得比賽頭籌。”
“之前的沈沐春贏了我,她向父皇求旨賜婚。”說到這裏,安慶眉目間流露出幾分欣賞。
驃騎將軍之女沈沐春,是京師中為數不多安慶欣賞的颯爽女子。
她行事不拘小節,氣質大方,且騎射本領非常人所能及,但在京師裏她這樣的女子,卻並不受歡迎,即便是重臣之女,也少有人與她往來。但沈沐春卻並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樂得自在。
去年沈沐春拿下馬球比賽的魁首,懇請崇仁帝賜婚,嫁了一位她父親麾下一位籍籍無名的千總。雖有傳言,說那位千總年紀輕輕出身平民,是跟著將軍沈重屍山血海裏打拚出來的,還曾經救過沈將軍,可再怎麼少年英雄,以一個千總身份娶正二品重臣之女,多少是太不夠看了。
但正是這樣,才體現了沈沐春不慕權貴的真性情。
江舒寧回京師的時候,去年的馬球比賽已經過去,但也有聽聞過驃騎將軍獨女的婚事,畢竟這樣的低嫁在哪裏都是少見。
可公主突然提起此事,難道……
迎著江舒寧懷疑探究的目光,安慶愣了片刻,隨後便意識到江舒寧的意思。
她立刻解釋,“你別誤會,我可不和她一樣,更不可能會向父皇請旨賜婚,我隻是想要父皇的疾風而已!”
疾風是西南那邊改良汗血馬的其中一匹,高大俊偉,是安慶那匹白露的同宗。
江舒寧緩下心思,眨著眼,饒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安慶覺得她似乎沒有完全相信自己,但又不想再提,隻得把話題扯遠,“這馬球比賽許多人都會參加,其中就有我那位表姐福安縣主,雖然她手段不怎麼光彩,可還是有點實力……”
“隻是有點實力,那定然是比不上公主的吧?”江舒寧揚唇輕笑,隨後道,“我是相信的,公主這次肯定可以得勝,摘下魁首。”
明顯是恭維的話。
安慶輕抬眼皮斜睨人麵前的人,對視了片刻,忍不住彎了唇角,檀口微張,“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