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伊人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這些事了,可到了廁所後還是像小時候那樣真情實切地哭了一場。
一夜之間,陳年往事翻湧而出,在腦海中錯亂放映。
幼年時的半碗冷飯好像還梗在胃裏。那個寒夜,她想喝一杯熱水,卻隻看見叔叔砸下的一地狼藉和嬸嬸淌血的額角。
轟隆隆,轟隆隆。
耳光落在臉上,言語刺得耳朵連帶眼睛都封閉了起來,一本淺藍色日記本靜靜躺在她腦海中。
喜歡你,是喜悅的。
天空是灰蒙蒙的。
她平靜地拿著酒精消過毒的刀片,對準了抬起的手腕。
如果時光倒流,何宓還會一口氣喝掉兩瓶可樂嗎?
紅殼空罐子靜靜臥在垃圾桶底,烤雞的塑料袋留著餘香。電視劇的進度條像蝸牛前進,褐色液體也悄悄從胃裏流向了另一處。
離正式開學有三天時間,她們宿舍這一層的學生基本是大二的滾刀肉了,大都日期抵著臉才萬般不情願拖行李箱離家,現在宿舍還抓不出幾個學生的影子。
何宓當然不是那種迫不及待要紮入知識海洋的學生,她受夠了在家頭皮發麻地邊玩手機邊一遍又一遍地查看開學日期。
開學日像是韁繩,死死勒著學生的脖頸,跑得多快多遠都得乖乖被拽回來。
那句話怎麼說,溫水煮青蛙。既然都做了待下鍋的青蛙,她選擇平緩的入鍋姿勢。既避免了被開學日粗暴掃進學校這口沸騰的大鍋,又留給了母上大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何宓給手機按了暫停鍵,豎起耳朵聽,外麵終於靜下來了。
她在二十分鍾前就想上廁所,廁所在隔壁,本來兩分鍾就能搞定,可有一個女孩在那裏低聲嗚咽,聲音若隱若現。
開始五分鍾的時候何宓還能產生些憐愛的心情,她情不自禁想到佟舟清,然後為自己一點隱秘的心思顧影自憐。可惜這點婉轉愁思片刻就被洶湧的急迫感衝散,她漸漸焦灼起來。
何宓承認自己很多時候缺乏共情的能力。不過她也不認為自己是異類,有人對他人的悲喜沒有太多感同身受的情緒,隻是表現得足夠客氣。
如何把漠不關心藏在一張熱情的臉下,她掌握不了索性裝聾作啞。
況且她現在根本自顧不暇,劇也沒心思看了,夾著腿狂抖,目光呆滯咬手指。
慶幸女孩哭聲沒持續太久,何宓喜上眉梢匆忙忙揪了截衛生紙,腳趾抓緊拖鞋旋風似地衝進廁所。
不是吧,何宓看著眼前的一幕,呼吸凝結了。心咯噔一下,沉入穀底。
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倚著牆坐在地麵上,顯然失去了知覺。手臂無力垂下,血從腕間蜿蜒而下,彙聚至身下一小灘暗紅色。細細的刀片被丟棄在一旁,沒有被血沾染到的刀身映著蒼冷的燈光。
有人在廁所割腕自殺了。
何宓打了個哆嗦,辦公室的空調溫度過低了。
輔導員用肉乎乎的手指象征性地翻了翻文件,看向何宓,“學校的想法你能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