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星辰剛剛結束打工,抬頭一看牆上的掛鍾,已經11點了。
日本和國內存在時差,比國內快上一個小時。嚴星辰從雙肩包裏掏出手機,看到了5個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號碼打來的,很規律地每隔半個小時一通。嚴星辰盯著這排紅色的號碼看了很久,沒有點回撥,默默的把手機裝回了兜裏,繼續收拾自己的背包,騎上自行車準備回家。
十月的京都晚上已經有點涼意了,嚴星辰不覺得冷反而很感謝這種刺激,可以壓製一下自己躁動不安的心跳。平時20分鍾的行程今天10分鍾就到了,開門,開燈,把背包扔到門口,拿著手機就往裏走,這裏是他租的一個小小一居室,不大的空間已經足夠他生活。
嚴星辰砰地一聲坐在了榻榻米上,回撥了電話,電話的對麵傳來一聲親昵的呼叫。
“辰辰……”隻叫出了一個名字後就沒有了下文,緊接著就聽到了電話對麵低聲的抽泣,應該是對麵的人用手帕捂住口鼻的哼聲。
“夏阿姨,我爸……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嚴星辰很冷靜的問出了這句話,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對麵給他答複之前,他已經不能呼吸了。
“辰辰,你爸爸…今天突發腦溢血……他……”對麵的哭聲更大了,他知道對麵的人已經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但嚴星辰沒有開口安慰,他所有的弦都繃緊,好像隻有下一句話能決定他的弦全部都斷掉還是全部都鬆弛下來。
電話換了人,那邊傳來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辰辰,我是洪哥,叔叔今天突發腦溢血住院了,幸好當時身邊有人,送醫及時,叔叔現在已經做過手術了,但是還在昏迷,我跟你夏阿姨都在醫院守著呢。你那邊不忙的話,就回國看看。你也不要太著急,安全第一,我們這邊有什麼消息也會隨時跟你聯係……”
後麵電話再說了些什麼嚴星辰都聽不見了,那些腦子裏的神經還在跳動作響,電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掛掉了。嚴星辰背靠著牆看著隻有兩米寬的對牆,眼神開始慢慢地模糊,大腦放空,這一刻時間是靜止的。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模糊的眼神重新盯上了對麵的牆。嚴星辰猛地坐起來,跑到玄關拿回自己的背包,刷的一下把裏麵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又從玄關櫃子裏拿出來了一個更大的旅行包,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褲子、電腦、日用品……
在這三年的日本生活中,他早就懂得了怎麼照顧自己,花了10分鍾就收拾了行李,又花了10分鍾把家裏的煤氣、水電全部關掉,期間還給導師發了封郵件,給打工的地方請了假。
這些全部做完,看了眼手機已經淩晨1點多了,他已經不準備在日本再待下去了,打開機票的app,發現最早一班的飛機是早上6點,他迅速的買了機票,背上自己的背包就出了門。
淩晨的日本隻有一些隱約的燈光,安靜又放肆的照亮它想照亮的地方。嚴星辰第一次感覺到了離鄉的憂愁,他的大腦被暫時征用了,除了很少一部分用於自己去機場的路線外,剩下的cpu都被用來消化剛才的那個電話了,反複播放、死機,再播放、再死機。
一個人在深夜地大街上走著,會偶遇幾個酒鬼,會看見幾個還開著門的小店,會聽見快速從自己身邊跑過的汽車,所有的一切都被無限放大,習慣了喧囂的白天,嚴星辰很少會這個時間走在外麵,每天繁忙充實的生活也讓他沒有時間去放肆自己的夜晚。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終於走到了深夜巴士的站台,站台隻有他一個人,暖黃色的路燈下是灰塵在飛舞,偶爾吹過來的涼風提醒他夜晚的無情。嚴星辰就這麼沉浸在黑夜裏,直到巴士停在他的旁邊。
巴士上除了司機隻有一個乘客,嚴星辰走到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相對封閉的空間以及溫度的變化,會有一種暫時與外界隔離的錯覺,是一種安全感。也或許是自己終於踏上了時隔三年再麵對父親的行程,自己一下子有了別樣的心跳。
嚴星辰透過巴士的窗戶看到的不是外麵的景色,而是自己有淚痕的臉,那一瞬間,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發生了扭曲,他低下了頭,修長的手指蓋住了整個臉頰,任由眼淚把掌心暖熱。
時間是漫長的,也是飛快的,巴士到站了,他已經沒有再哭了,黑色的發梢蓋住了通紅的眼睛。下了車,辦理登機,安檢,坐上飛機的那一刻,才真的感覺自己要回家了,已經三年了,在記憶與現實交錯中,他閉上眼睛進入了淺睡眠。
這一路嚴星辰睡的並不安穩,各種不安、驚恐也全都體現在了夢中,夢到了飛機失事,夢到了自己趕到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去世,夢到了和父親的爭吵……
空姐提醒大家還有20分鍾就要降落時候,嚴星辰剛從夢中醒來,打開遮光板,下麵的城市早已蘇醒,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回來了,這是他的家,他生活了21年的家。
嚴星辰沒有托運的行李,下了飛機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角落坐下打電話:“喂,夏阿姨,我已經到國內機場了,我爸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