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暨成!今日這事兒明知是火坑,你何必跟著衛家一起去送死!”四方大院內,隻看婦人正抓著男人衣袖,淚眼婆娑“什麼狗屁清君側,明眼人都曉得是造反。一朝功成他們是至尊帝王,你撈不著好。一朝敗了,咱們一家都得跟著遭殃!”
“我信衛兄。”班暨成未多言一句,隻是默默一言“事若成,他日加官進爵,你我皆可逆天改命,南歆亦有個好前途。如若不成,我班暨成既已跟了衛兄,便不會悔!”
班暨成驀然轉身,輕柔撫過婦人手腕“若有不測,帶著南歆走。”
“南歆不走。”話間,已看六七歲模樣的班南歆自屋中走出,信步向前,已從父親手中挽過母親手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南歆等父親回來。”她彎彎一笑“你們不會敗的。”
班暨成微愣,隨後欣慰一笑,隻是輕輕頷首“衛翎在門口侯了許久,去與他道個別罷。”
班南歆輕輕哼笑,輕拍母親雙手聊作安慰,一蹦一跳,便往門口去了——
院門外頭,十歲的少年搓著雙手,見著班南歆來了,快步上前“南歆!我要和爺爺父親一同出征了!他們都說,我以後要當皇太孫——”
話音未落,少年被少女捂住了嘴,班南歆一臉嚴肅,嗤著“書先生說的都吃到狗肚子裏了!禍從口出,八字兒沒一撇呢。”
“沒一撇,小爺就給他畫上一撇。”小少年緊緊握著班南歆的手,寶貝似得不肯放開,眼睛亮閃閃,似有星辰大海墜落,閃的班南歆睜不開眼睛“我爺爺、父親,還有你父親,還有我!一定能行。”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手上微微用力,又似怕捏疼了她“我們還會見麵嗎?”
班南歆剛要抬手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聞言一愣,一瞬過了便蒙抽回手,便是一記腦蹦子“我爹跟隨你爺爺,若事成,我們一家自然隨你們入長安,我們總是會在一塊兒的。”
此話一出,卻看小小的衛翎麵色通紅,後撤一步,揚了一句“說話算話。”便一溜煙跑的沒影了。
留在原地的班南歆,手上留有衛翎的餘溫,半晌,才從小夥子那摸不到頭腦的行為中緩過神來,卻不知,他們的下一次見麵,相隔整整六個春秋。
“這猴崽子,發什麼瘋。”
自亂世爭雄,四分五裂後,多年兵戎相向,重歸統一,今天下為周朝所統治百年,然自周昌帝病逝,其第十二子周末帝於八歲登天子寶座。母壯少若,皇後盧氏把持朝政,連同範式搶占朝廷□□以治天下。萬民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且至末帝五年,周末帝以荒淫無道以責問太後,母子搶奪政權。殺忠臣,養奸佞,與各官員往來勾結,□□施壓,自晉州衛氏軍奮起,各地起義軍打著反周的旗號分分響應衛家君。
群雄攻長安短短兩年及破防於衛家麾下,長安失守,周末帝被斬於長安皇城太極宮,盧太後投降於衛氏以求保命,亦被囚禁天牢。
末帝七年五月,衛家自立為帝,由百姓擁立登基,改年號乾勳,國號綏,世稱綏□□乾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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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勳四年
今兒又是長安城裏頭貴族小姐舉辦的詩會,長安城內規矩之多,社交圈亦比之晉州複雜的多。班南歆瞅著眼前的邀帖,卻怎麼也笑不起來。
“不想去就不去罷。咱們家隨陛下,沒什麼好怕的。”班夫人——今已封作晉國夫人,手上依舊持著針線,比量著班南歆的尺寸,親力親為繡著“姑娘大了,身子骨長得快,你瞅,比之前的尺寸又大了一圈。”
“娘——”班南歆嬌嗔“這是在說女兒胖了。這樣的事,街上哪個裁縫繡的不快,您何苦,傷眼睛呢。”
班夫人擺擺手“不礙事兒,做了一輩子的活計,如今是得享清福了,卻覺著少了些什麼。權當逗個樂子。你看弘農楊氏家的魏國夫人每天約我打牌插花,一個理兒。”
這一麵說著,班夫人這才恍然大悟,輕打女兒靠過來的頭,嗔道“說正經的,老一輩的誥命夫人不喜我這個鄉野村婦。小字輩的願意叫你,再不去,你爹爹不好做。”
“我曉得,我已十四了。”聞及爹爹,班南歆垂眸緊攥衣袍。
自乾勳皇帝登基,頭事便犒賞左膀右臂,以班暨成為首,為正一品司空,夫人馮氏冊封一品誥命夫人,連帶班南歆亦有了安城縣主的封號。然天命作弄人,熬過了戰爭動亂,本以前路漫漫,盡是繁花平安,其樂融融。可是長安城魚龍混雜,又豈是這麼容易。周朝百年,連帶八大貴族根深蒂固,以琅琊王氏為首,範陽盧氏、趙郡李氏、弘農楊氏、滎陽鄭氏、博陵崔氏、隴西阮氏、蘭陵蕭氏八大貴族虎視眈眈。從前的名門望族今衛家入長安,一朝天子一朝臣,怎能罷休。故以班南歆一家首當其中,遭貴族合夥孤立白眼。轉眼已過四年,班南歆早已習慣…
“母親莫憂,這回帖子是滎陽鄭氏家裏發的。鄭大人今任太師,卻授衛翎書業,都道鄭家偏皇家,不會有什麼大事。”班南歆一歎,一麵讓自個兒的侍女霄槿拿了間出門的衣裳,淡淡“她們從前能欺我不懂,笑話我穿的像個新娘子,如今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