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曆十六年,春,丹縣小鎮。
“別跑!給我站住!!”
一群凶神惡煞、虎背熊腰的大漢當街追人,過往行人避之不及,搞得整條街雞飛狗跳、怨聲載道。
被追的那少年不過十五六歲,一身常見的素色麻布衣裳,一邊沒命往前跑一邊回頭張望,看看那群人離自己還有多遠,原本聰明伶俐的模樣此時看起來卻甚是狼狽。
大漢們追著少年跑了好幾條街,少年忽地身形一閃,拐進了一條小巷,小巷兩旁全都是擁擠的民宅小道,瘦削的少年找到個空子輕而易舉地就鑽了進去。
追上來的大漢們不知道那少年跑哪兒去了,都犯難地看向張也。張也是他們的老大,見狀立刻大手一揮:“給我附近仔細搜!今天一定要捉到這小兔崽子!”
“是!”一群人立刻分散開來找人。
等那群人差不多走光後,牆邊一堆柴胡突然動了動,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探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追著跑的少年郎。
確定外麵沒人後,少年從柴堆裏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對著那群人消失的方向不屑一笑。
“想捉你爺爺,下輩子吧!”
少年郎吐出嘴裏的草轉身大搖大擺地出了巷口。
等他右腳剛出小巷,整個人突然一下子離地。
“誒誒誒誒?!”
少年整個人吊在空中,背後傳來張也一聲冷笑:“怎麼,沒想到吧?你爺爺們也學聰明了。”
少年趕緊作揖賠笑:“聰明!爺爺們真聰明!”
張也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說吧,是想卸條腿還是卸條胳膊呢?”
“啊?不至於吧……”
“不至於?在我們地盤上出老千、偷我們老大的荷包,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不過看你這窮酸樣應該是還不上了吧?這樣,我們老大說了,卸你一條胳膊就兩清!兄弟們,上!”
少年忙求饒道:“別別別別別!!爺爺們,我還得用它吃飯呢!!”
“這不還留你右手了嘛。”
“我、我左撇子!”
“那就砍右手。”
“別啊!”
“住手!”
就在張也他們一擁而上時,一個女孩突然出現喝住了他們。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轉頭一看,見是一位身穿雪青色衣裙、手裏提著一個竹籃子的年輕女孩。
年輕女孩瞪著他們:“你們放開他!”
張也出乎意料地很聽話,立刻下令讓他們停了手,還笑著向她解釋道:“小神醫,這家夥在賭場出老千,老大吩咐了,讓我們教訓他一下。”
女孩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緣由,不由得皺眉看向那少年,少年對她露出無奈的笑容。
“回去告訴你們老大,他的病我幫他治,這次就放過他吧,他以後再也不會去賭了。”
有人表示不同意:“那怎麼行呢,這小子不教訓一頓,我們老大威嚴何在?”
女孩沒說話,隻看著張也。
張也卻爽快地就答應了:“好,那我就先替老大謝過小神醫了,我們走!”
說完,張也果然放開了少年帶著手下離開了。回去的路上,有人表示擔憂:“大哥,老大那兒可是吩咐過了一定要給這小子點兒顏色看看的,你這樣就把他放了……”
張也卻頗有信心道:“你懂什麼,這次咱們回去老大不光不罰,還會賞我們的。”
“啊?”那人表示不解。張也白了他一眼:“老大舊疾複發,這病整個丹縣就隻有那小神醫跟她師父能治,明白了吧。”
原來,張也老大這頭疾已經困擾他多年,找過好多大夫都治不好。一次偶然聽說有神醫住在鎮外清心觀裏,他幾次登門求醫卻屢屢碰壁——不為別的,這小神醫素來不喜他們平日裏卑鄙齷齪的行徑,直接拒絕醫治。
而小神醫師父雖然不在乎來看病的到底是阿貓還是阿狗,卻是一味憑心情看病——她心情好就給人看,心情不好就謝絕見客,可以說是非常任性了。
然而更任性的是,這小神醫師父心情偏偏老是不好,時常在怒和暴怒之間轉換,別說治病了,不被揍一頓都是不錯的。因此這次小神醫好不容易鬆口答應替老大醫治,這難得的機會張也怎麼能放過。
至於那臭小子的一條胳膊,喂狗狗都嫌,哪有小神醫重要。
等張也這群人走後,被救下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天雪,不好意思啊,我……”
這個叫天雪的女孩子無奈地看著他:“我要是來遲一點,就算是我師父也難將你那胳膊給裝回去的。齊裕,你可還要再賭?”
“我錯了我錯了,不賭了不賭了!”
齊裕嬉皮笑臉地向她道歉,順手將她手裏的竹籃子拿過來幫她提著,像老媽媽一樣開始念叨她:“又上山采藥去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下次采藥叫我跟你一起,你一個人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走,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