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姝瀾這才回味過來身旁的人是同自己一道來的。
梁仲煦拉著她便下了馬車,她跟在身後,問了一句:“你是怎麼去的崇山?怎麼沒見到一直跟著你的德慶?”
梁仲煦步履不停,回身笑著朝她說了一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她沉聲跟在他的身後,朝沁園行去。
正午時分,日頭再度從雲間探出了頭,沒走幾步,暖意隨之傾瀉而下,鋪了滿身,紀姝瀾覺得方才馬車裏那顆仿佛被浸入冰窟的心現下又稍稍回暖了些。
走在前麵的男子指引著她的目光望向愈來愈近的大門,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一座氣勢恢弘的府邸,竹籬做就的院牆不高,匾額上的“沁園”二字寫得頗為瀟灑。
大門向裏敞開,裏麵的布置雖說簡單卻絲毫不顯貧陋,大門連接正堂是一條筆直的六棱石子路,路兩旁栽滿了名種蘭花。
路左側是一處空地,右側建著一座飛簷涼亭,木構黛瓦尖頂高高聳起,紅木廊柱上雕刻著纏繞靈動的蝴蝶。
正堂的門虛掩著,與正堂屋舍比肩的觸地延廊上纏繞著常春藤,藤絲蕩漾著垂在風中,巧妙配合著屋後風撥湘妃竹竹葉傳來的沙沙聲。
紀姝瀾從前也曾好奇過畫本子裏描述的避世之所到底長什麼樣子,如今見到這園子,心裏已經有了七分的了然。
她隨著梁仲煦踏進園子中,沒走幾步,便覺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臉上,她下意識地抬起手一摸,觸感濕潤還帶著一股從未聞過的芬芳。
緊隨而至的,是滿目飄然翻飛的雪花。
不及她驚歎出聲,旁邊的人便先行開口:“請阿瀾賞雪。”
紀姝瀾眼神中的驚訝和欣喜怎麼都遮掩不住,索性便盡數展現在他的眼前。
“你用了什麼法子?”
梁仲煦轉到她的身後,像前世一樣伸手將她攬在身前,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耳廓,帶著溫柔無比的嗓音說道:“纈羅花粉遇上鶯歌海海底的冰晶,就能造出雪,這可是我費盡心思花重金命人從南疆出大邕至南海沿國尋來的纈羅花。如此奇景翻遍大邕上下也找不出第二處。這法子其實是前世你教我的,隻不過你不記得了,今生我照葫蘆畫瓢,期望謀得佳人一笑,如今看來,收效甚是不錯。”
園中的那對璧人擁在一起,耳邊風敲竹葉,眼中雪景蹁躚,歲月仿佛從未改變。
紀姝瀾眼神一偏,便瞧見園外參天鬆木的最高處,有人顫顫巍巍撒著什麼,她驚呼出聲:“那有個人……”
梁仲煦笑得更加開懷,炫耀似地說道:“你方才不是問我德慶去哪兒了麼?那掛在鬆樹上邊的就是他,不然你以為這雪是怎麼下起來的?”
紀姝瀾唏噓著內涵道:“你可真是會物盡其用呢,我若是如此對輕雲、碧雲她們,怕是會名揚京都,無人敢攀扯。”
誰料那人抓錯了重點,“怕什麼?有我呢,無人攀扯才好,那你便是我一個人的了。”
紀姝瀾帶著羞怒瞪他,勢要與他劃清界限:“梁公子還請慎言,雪已觀,話已盡,午時已過,我該回府了。”
梁仲煦撇撇嘴,一雙鳳眸裏盛滿了失望,“我還想著同你一道去集市上用些飯,還想邀你去看看後院我為你準備的驚喜……”
“不必了,我出來太久,阿娘會擔心。”
紀姝瀾堪堪打斷他,話語裏滿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梁仲煦見她如此,隻好點頭。
“那你要答應我,下次一定會留下來,我還有好多好多想與你一道做的事。”
“沒有下次。”
紀姝瀾幹脆利落地轉過身,扔下這句話便啟步往外走,梁仲煦趕忙跟上去,他伸出胳膊,下意識地想去捕捉她的手。
“我發現……阿瀾近些時日愈發學會口是心非了。”
男人的話語落下的同時,她隱於水袖下的手也被他碰觸到,心上的漣漪連帶著手上的微妙觸感一齊襲來,引得她麵色慌亂,手也匆忙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