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擦臉的小道童迷蒙著叫了聲“師父”,在看清他的臉時,瞌睡蟲一下就飛走了,就差熬一嗓子在床榻上跳起來了。
無虛道長一直關注著這邊,瞧見這一幕才真正放下心裏,空忱子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像這樣沾點煙火氣才好。
他道:“空忱子,你盯著他們穿衣,我去無醜她們那。”
司馬佑安點點頭,清晰的聽見空空子走至旁邊的房間,站在門口敲門並未進去,待他回過頭,隻見你推我我推你,全都清醒之後的小道童像一群小鵪鶉,緊緊貼在一起,站在床榻一角好奇又害怕地看著他。
一眼望去,足有八個小道童,他抿抿唇,在他們皺巴的衣裳上掃了一眼,無甲立刻就醒悟過來,趕緊穿衣,他一動所有小道童就全動了,你幫我,我幫你的,所有人的頭發全都束好。
他們忙乎時,司馬佑安就站在一旁靜靜看著,袖子已經被他放下來了,他也不會說話,黑冷冷的眼眸掃過,就如寒風吹在身上一般,小道童們扛不住,下意識紛紛加快了速度。
可司馬佑安也隻是在觀察他們身上的道袍而已,黃色的道袍每一件都十分幹淨,膝蓋等處打著厚厚的補丁,可以看出有些道童的道袍並不合身,應是穿的別人換下的。
一個道童穿這樣的道袍可以說是怕他淘氣,所以特意不給好衣裳,可所有道童的道袍全是這般,甚至連觀主內裏的衣裳都有補丁,這個道觀要比他想象中還要窮困些,怎會如此?
大立朝崇尚道、佛兩家,百姓自發供奉不必說,朝廷會給予道觀和佛寺種種優待,便連那些世家大族也會將道士和佛僧視為座上賓。
不說旁的,道觀方圓百裏的土地都應歸屬於道觀所有,可種植、出租,為何這個道觀如此窮困?
不待司馬佑安想明白,無虛道長過來看見小道童整齊的模樣,便笑了:“今日怎的這麼乖。”
要知道這些混小子,每每早晨都要你追我打一番,總要無醜她們上前一個個擰耳朵,半天才能消停下來。
司馬佑安一眼掃去,無虛身後的女冠有三人,如此道觀中就有十一位小道童了。
無虛道長瞧見他的眼神卻並未解釋,隻是讓無甲和無醜領頭去三清殿,空空子正在那裏等候,小道童們恭恭敬敬喊了聲:“師祖。”
司馬佑安隻定了道號,並未定身份,是以隻用手勢喚了空空子觀主。
空空子頷首點頭,示意他們進殿,不多時,無虛道長便抱著兩個嬰孩進來了,他們像是能感受到嚴肅氣氛一般,被包裹在繈褓裏,隻弱弱的發出吭嘰聲。
其中一個體型更為瘦小的嬰兒被無虛道長遞給了司馬佑安,司馬佑安輕輕抱住柔弱的小生命,他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因緊張更顯冷意連連,讓排在他身後的小道童們忍不住紛紛退了一步才站定。
他垂頭與嬰兒純真的眸子對上,小小的嬰兒並不圓潤可愛,相反極為瘦弱,身上並無二兩肉。
加上被抱在懷中的兩個嬰兒,這個道觀已有十三名小道童,他好似猜到道觀如此窮困的原因之一了。
“人齊了,便開始吧。”空空子神色肅穆,立於眾人身前,恭恭敬敬為祖師爺插上三炷香,他沉默地注視著祖師爺的神像,似是在向他們訴說抱樸真道觀又多了一個小道士。
司馬佑安和無虛站在其身後兩側,待其敬完香,抱著孩子也跟著敬香,香煙嫋嫋直上,籠罩在神像上,悲憫又莊嚴。
秋風從樹葉間隙中穿過,有力地擊打在每一個在道觀院中做五禽戲的人身上,小道童們做地東倒西歪,有不少覺得司馬佑安來了後就搶了大家寵愛的小道童,無比期盼著司馬佑安跌倒,或是做得醜陋,他們好有名頭嘲笑他。
可司馬佑安的黃色道袍與秋風融為一體,一招一式都帶著說不出的韻律,好似他不是第一次接觸,反而做過千千萬萬遍,就像,就像前麵的空空子,他們仰望的師祖那般做得行雲流水。
讓小道童好不失望間,又有些不覺明曆。
“咚咚咚。”
“師父,有人敲山門!”
“誰呀,來的真早。”
在爭得空空子和無虛道長的同意,小道童呼啦啦跑到了山門跟前,幾個人拉住一麵的門,費勁地呼哧呼哧將山門給拉開了。
在山門外凍得嘚嘚瑟瑟,使勁貼在袁依婉大腿上的辛離離,對著司馬佑安使勁揮手:“大郎,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