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子點點頭,接受了司馬佑安的謝禮,隨即看向辛離離,在她不明白為什麼看向她的疑惑目光中問道:“小女郎平日可也喜愛道法,道觀中有女冠(女性道長)可與你玩,不,論道的。”
“不不不不,”辛離離瘋狂搖頭,開什麼玩笑她不要當女道士,“我隻是跟著送大郎過來的,我沒有慧根的!”
“竟是如此。”空空子哄孩子一樣笑出聲來,看向袁依婉的目光倒是多了兩分慈愛。
這年頭,戰亂頻發,流民頗多,無數小女郎夭折在成長的路上,難得這家人要自己養育女郎,瞧這小郎君幹淨的衣裳,想必若不是他不能言語日子實在無法過,也不會送到道觀裏來。
司馬佑安目光在空空子整潔的道袍下,偶然露出打著補丁的褲子上掃過,聯係上小道童們敵意的目光和道長剛才的話語,便明白了一切。
他伸手比劃起來,空空子和無虛道長不知其意,看向他們。
辛離離趕緊替他解釋,這動作司馬佑安和她練習了無數遍,她早就記牢了,“大郎的意思是說,他想和道長論道!”
“論道?”這回詫異的人輪到空空子和無虛道長了,空空子撚著胡須在一家人強烈的離別情緒中觀察,又問了一遍。
“小郎君當真要同本道論道?”
司馬佑安鄭重點頭,他是認真的。
袁依婉就像每一個家長那般,適時炫耀,及時開口道:“大郎他似與道有緣,小小年紀便已能觀天象、測吉凶,他說他要深研道法,我們縱舍不得他,也隻能同意。”
空空子這回的態度不似剛才般溫暖和煦了,他極認真的看著司馬佑安,伸手對著蒲團道:“既要論道,郎君請坐。”
司馬佑安便規規矩矩坐下了,禮儀像是從世家大族走出來的那般行雲流水,伸手將桌上杯中水倒至桌上,手指輕點在桌上寫道:“吾可如此與道長論道。”
“小郎君如何看道。”
“老子《道德經》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淮南子·天文訓》對其做出了解釋,‘道始於一,一而不生,故分而為陰陽,陰陽合和而萬物生。’”
兩人一語一答這便開始了,無虛道長欠身讓眾人出去,留下空間給這兩人。
辛離離臨走之際回頭小聲道:“大郎加油哦,閥挺!”
閥挺?
司馬佑安分出一絲神側頭望向辛離離的背影,又是一個新奇詞彙。
案幾上水跡漸漸幹去,空空子一直壓抑的咳嗽聲響了起來,然他神情卻是愉悅且欣慰的,他讓本想帶著其他人逛道觀的無虛進來,候在一旁觀看兩人論道。
一杯水很快便被用完,又被無虛道長蓄了一杯,他讓無甲重新打了一壺山泉水來,又囑咐了他幾句,案幾上水漬來不及隱沒了去,便又被疊了一層,最後密密麻麻疊加在一起。
空空子嫌棄這樣看起來費勁,太慢了,讓無虛道長坐到司馬佑安身旁為他讀,不一會兒室內便響起了和空空子對話的聲音,聲音越來越急促,幾乎是空空子話音剛落下,他的聲音便想了起來。
充斥著冷冽的日光透過窗棱打在三人身上,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溫暖起來。
山間樹木繁多,因此道觀中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陰涼的,他們來時天色尚早,如今溫度攀升又要回落。
辛離離他們不敢在第一天就在道觀中隨意走動,跟著叫無甲的小道童走了一遭,著重看了膳食和住處,便老老實實等在了一處地方。
眼見著晌午都過了,小道童們做完早課鑽進了山林中,他們初時尚且還擔憂著司馬佑安論道情況,到後來見他還沒出來,便知一定是論得極好,到現在隻能無聊的考辛離離功課。
辛離離……
她拿著小樹枝,聽她從母念詞默寫,身旁陳柏卓同她一起,她寫出來,他也一起寫出來,俊朗的麵容瞧見地上的字,歡喜的像個孩子,同袁依婉道:“夫人,我竟是識字的!”
他瞧著躍躍欲試還想讓袁依婉考別的,無甲卻是過來招呼他們去食飯,他小臉蛋紅撲撲的,明明是個喜歡隨意撒歡的孩子,卻要一本正經帶他們去膳食堂。
膳食堂沒有幾張案幾,但他領著他們去的案幾上的果子卻是最多的,除了果子,還有三碗稀稀的麵糊糊,而其他的案幾上,並沒有碗,隻有五六個果子。
無甲十分不好意思道:“觀中無糧,隻能委屈你們吃這些果子了,師父讓我好好招待你們。”
不止袁依婉,便是辛離離和陳柏卓都沉默了,陳柏卓第一個開口說道:“小道長們吃便好,我還不餓,朝食吃的十分多。”
袁依婉溫聲問:“這是剛剛小道長們進林中摘的果子嗎?可真厲害。”
被誇獎了,無甲咧著小嘴笑了起來,“這算什麼,要不是師父不讓,我還能掏鳥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