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寧塵之,蕭暮離會來見他也並不是為了聽他說這些的。而是他想起來,這並不是他和寧塵之的初次見麵。
早在三年前的京城天下茶樓,他就見過寧塵之。不過那時候他沒有露麵,所以寧塵之並不認識他,但是他對寧塵之可是如雷貫耳。
過幾天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闈,進京趕考的仕子基本都已經到了京城等候。
能夠到京城參加春闈的學子自然都不是普通人,大家在一起難免相互鬥文切磋。天下茶樓敢以天下二字命名,除了因為它背後的勢力龐大以外,也因為它是整個京城甚至大秦王朝最大的茶樓。
樓高五層,越往上,能夠入內的客人身份越高。茶樓中間一座兩米高的高台,平時用於表演歌舞之用。
在這種時候基本就會成為文人才子的舞台,場麵可謂是群賢畢至,少長鹹集。四海學子齊聚一堂,口若懸河,舌戰群儒。
都知道在這天子腳下王孫多如狗,高官遍地走。像這種文會也會有不少高官權貴旁觀,若是文風出采提前得到一些上位者的賞識,那麼也不用完全寄希望於這科考之路了。
蕭暮離記得那天是季翰林心血來潮也上了台,身為太學府的學生,季翰林也的確是文采斐然,一上台就連挫數位學子,占盡風頭。
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若要僅憑如此就讓這滿堂三千學子心服口服,那是不可能的。
當場就有幾個人一撩衣擺上台挑戰,結果盡數落敗。
那季翰林出身高門,官家子弟,又能通過學府考核入太學學習,師從當代大儒。本就自視甚高,此時被幾個寒門士子如此挑釁。當即提了一副上聯:“東鳥西飛,滿地鳳凰難下足。”
幾個平時與季翰林交好的同伴和他帶來的仆從,以及和他有著相同想法的人頓時忍不住輕笑出聲,而被當眾羞辱的幾個士子則登時臉色漲紅,明顯氣得不輕。
周圍的一些人見到這樣的場景也都收了笑,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在欣賞了幾天的文鬥之後還有機會看一場武鬥。
也有不少人看到這一幕皺眉的,要知道以前因為一些口舌之爭而發生的事情況也不少。雖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但到底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性子也有剛有柔,湊到一起互相看不順眼,發生摩擦也不足為怪。
但是如果每次都在春闈前發生這樣的事未免影響不好,而且也很難保證不會有人趁機做手腳,將借刀殺人打壓競爭對手的。所以朝廷明令禁止在春闈之前打架鬥毆。違者一律取消考試資格。
季翰林的仆從也明顯知道這一點,自然不可能讓自家少爺牽扯進這樣的鬧劇中。當即出聲阻斷了情況的繼續發展,杜絕了這個可能性。
“沒有真才實學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知道我們家少爺是誰嗎?不是你們能惹得起的人。識相的趕緊下去,不要擾了文會。”
幾個書生雖然在地方上頗有財力,但是入了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不敢和這裏的公子哥兒叫板。
畢竟在這裏隨便遇到的一個紈絝子弟,拎出去都可能是有著與三品大員受到一樣禮遇的世家子,他們那點身份背景在人家麵前根本不夠看。
雖然受到了羞辱心中不忿,卻也不敢真就那麼不管不顧的衝上去。
寧塵之與幾個書生一起來的,看起來應該是同鄉,或者相熟。在幾人退下後想起這位平時最受夫子讚譽的文冠才子,相視一眼就將他推了出來。
寧塵之被推了個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跌出了人群。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季翰林也看到他所站的位置就在幾人那邊,以為他是要給人找場子的,剛剛那幾個人穿得也還行,這個人穿得可比那幾個人寒酸多了,連他們家裏最下等的仆役都穿得比這人好。
當下一揚眉,盡顯倨傲之色:“怎麼,你能夠對出本少爺所出的上聯了?”
寧塵之本無意出這風頭,不過眼看著所有被季翰林這句話明嘲暗諷了的寒門士子也都看向他,也就點點頭。
季翰林“唰”的一聲明明是春三月的天,卻故作風流的打開折扇:“說來聽聽。”
寧塵之就著剛剛季翰林的那副上聯接了下去:“南龍北躍,一江魚鱉盡低頭。”
“……”季翰林手中搖晃著的折扇頓住了。
所有聽到寧塵之這句下聯的人也都噤了聲,這句下聯對得確實工整,但是意思卻不怎麼讓人高興。尤其是和季翰林一樣的高門子弟,臉色當場就變了。
季翰林也在反應過來後霎時就跳了腳:“豎子小兒!你說誰是魚鱉?!”
眼看著以季翰林為首的幾個人就要發作,一眾寒門子弟也紛紛發聲:“公子你出了上聯讓人接下聯,大家各盡其才,對的工整就行,現如今這位公子是要以勢壓人嗎?”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頂樓傳了下來:“春闈前的文會本就是以文會友,點到即止就可。誰若是糾纏不休,一律按律法處置。”
所有人聽到這個聲音都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奈何那聲音的主人身處雅間,雖然裏麵的人可以將整個茶樓的情況盡收眼底,外人卻無法透過那層層簾幕窺視其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