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席離歌,長亭別宴,香塵已隔猶回麵。居人匹馬映林嘶,行人去棹依波轉。
畫隔魂消,高樓目斷,斜陽隻送平波遠。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踏莎行》晏殊
聞著馬蹄聲由遠及近,早已在路邊長亭等候多時的藍衣人回過身看向來人。
許長青看著那馬上的白衣少年:“你這就走了?”
來人並似乎並沒有要下馬與他話別的意思,隻懶懶道:“我若不走,你這長亭送別豈不是沒了意義?”
許長青有些無奈的衝馬上那人翻了個白眼:“你屁股粘在馬鞍上了嗎?能不能下來好好說話?”
“你把眼珠子給我翻回來!”來人沒好氣的說著翻下馬背,兩人一道進了亭子裏。
簡陋的桌上擺著個食盒,來人挑眉看了許長青一眼:“你這架勢還擺的挺足。”
許長青坐下,打開食盒將裏麵的酒菜一樣樣拿出來。就算離別在即,兩人之間也似乎並沒有傷感,來人一共說了兩句話,收獲了許長青兩個白眼:“是啊,踐行酒,吃完了趕緊滾。”
四五個小菜就將本來也不大的小桌擠了個滿滿當當,最後剩下酒碗沒處可放,被許長青直接塞進了來人手裏:“自己的自己拿著。”
來人幽幽的歎了口氣:“平常就一毛不拔,好不容易吃你一頓還這麼寒酸。”
許長青也不在意自己莫名就多了個鐵公雞的名頭,給他倒了酒,又給自己倒了些:“有的吃就不錯了。”
一口酒下肚,有些燒得慌。
來人也喝了一口,望著遠處的綿綿青山沒有說話。
“以後有什麼打算?”許長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想了想還是問道。
來人又喝了一口酒:“打算什麼,天下這麼大,就去走走看看唄。”
“也好。”許長青點點頭:“畢竟這樣的機會還是很難得的。”
“滾!”來人踹了他一腳。
許長青被踹了一腳也不生氣,笑笑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飲下。
一壺酒兩人喝見了底,來人就起了身往外走去:“行了,這酒我也喝了,你回去吧!”
“等一等。”許長青叫住他,頓了頓還是說道:“你……就不等等他?今天要來送你的可不止我一個人。”
來人翻了個白眼:“等什麼?等著看他那張要死要活的臉嗎?”
白衣少年說著已經一躍上馬,一揮馬鞭絕塵而去。
隻留下一句:“後會有期!”
聲音和馬蹄下的塵土一同揚起,又一起消散。
許長青:“後會有期。”
一個青衣身影從長亭的茅氈後走出:“後會有期。”
青山迢迢,峰回路轉已經不見了那一抹白色身影。
“他其實從未怪過你。”
青衣人道:“我知道,可這事……終究是我有負於他,當不起他一句朋友。”
“所以你就連這臨行前的送別,都不敢露麵了?他說的對,我若是他,也不願見你這副要死要活的臉。”
許長青說著走回長亭裏,收拾好桌上的碗碟,發現白衣少年的碗裏最後那一碗酒並沒有喝。搖搖頭笑罵了一句:“浪費。”
再走出來的時候發現他還站在這裏傷春悲秋,就拍了拍他的肩道:“要不我給你你出個主意?”
“什麼?”青衣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許長青指了指京城的方向:“你現在回去把你的官袍和官印一起打包起來,然後上旨陛下自請辭官還鄉。從此找個犄角旮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為這次翻案悔過不就行了?這樣會不會好受點了?”
青衣人一掃剛才的頹唐,聲音堅定,擲地有聲的道:“我蘇晚離入朝不為做官而做官,隻求為黎民百姓,為天下公正而做官。所以我對朋友有愧,但我無悔。”
他金榜高中,卻拒入翰林,放棄了直抵中樞的坦途。而是選擇從順天府小吏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大理寺少卿,所求不過是為百姓多做一些實事。如他所言,他對朋友心中有愧,但是在公理上他無悔,重來一次,他依然會選擇秉公辦案。
許長青點點頭:“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蘇晚離,也隻有這樣的蘇晚離才陪稱得上他一聲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