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窗外偶爾傳來風吹樹葉的聲音,陰雲悄悄覆在了月亮上。
漆黑的房間裏傳來愈來愈急促的呼吸,像是被困境束縛的人在掙紮逃脫。
柳然猛地被驚醒,她摸到床頭的台燈,淡黃的燈光下能看到她額頭上的細汗。
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水珠順著下巴滴落,打濕的鏡子模糊地映出她臉,與夢中那名女子的長相漸漸重合,連她自己都有點分不清了,像她,但卻不是她。
這是第三次重複這個夢了。
再次躺到床上,柳然沒有了睡意。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柳然女士,您預約了今天上午十點的專家複診,請您攜帶好病曆,準時到達……”幹淨甜美的聲音讓柳然逐漸清醒。她輕輕應著,瞟了眼時間,已經八點半了,又躺了一會,然後才緩緩坐起身。
她的左臂還沒恢複好,不太能使上力氣,等她洗完漱換好衣服,後背都被汗打濕了。
兩片吐司,一個煎蛋,擠上點番茄醬,匆匆吃完,把盤子往水池裏隨意一丟。
醫院離得不遠,但為了避免乘公交擠到手臂,她還是選擇打了出租車。
師傅聽她要去醫院,一刻也不敢耽誤,生把油門當成離合踩,柳然覺得這大叔擁有顆不羈的心和拯救蒼生的使命感。
站在醫院門口,她有些感慨,人群進進出出,沒有笑容,沒有交流,歡樂與這裏隔絕。
門衛大爺看慣了或悲或憂的人間世事,滿臉漠然。
時隔一個月,再次回到這裏,希望一切都有好的結果。
不得不說這醫院對患者的的待遇很人性,不光有電話提醒服務,美女迎接服務,還有專家微笑服務。
柳然心裏嘀咕著,現在醫院都開始卷起來了嗎?
麵對著笑容燦爛的專家醫生,柳然忍笑問道:“您今天是發工資了嗎”
周建禮笑意不減:“一個月不見,小然還是這麼幽默。”
“……”
一個多月的住院期間,周建禮是她的主治醫生。
柳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時她剛剛被大伯柳城告知父母雙亡的噩耗,內心疼痛到麻木,默默的無助的在被窩裏流淚。
醒來後,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周建禮盡量平淡的語氣告知了她的傷情。
她腦子渾渾噩噩,當聽到失去從車禍起往前五年的記憶時,淚水再一次忍不住決堤。
她僅僅二十三年的人生裏父母的身影才占據她記憶的多少,再失去五年,她可回憶的能有幾分呢
再次站在熟悉的地方,想起當時的場景,心痛如初。
她靜默許久,待心情平靜下來,跟著他去做檢查。
在周建禮的帶領下,柳然一係列的檢查完成的很快,身後有領導在,她覺得這些工作人員的幹勁十成十的足。
報告出來,周建禮拿著檢查結果看了看:“手臂恢複的不錯,下個月就能自如活動了。至於記憶,不用去特意的想,慢慢來,不著急。”
柳然靜靜地聽著,對於一個月的時間她有些鬱悶:“一個月太長了,有法子快點恢複嗎”她在家都快閑出毛病來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就差一個月了,不能前功盡棄啊!”他強調。
行吧,醫生說的話不能不聽。
走廊裏靜悄悄,偶爾有醫護人員輕聲走過。
回到主任辦公室,柳然站在門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您說恢複記憶需要慢慢來,那可以給個期限嗎,如果一直想不起來的話是不是就隻能這樣了。”她捏著病曆的指節泛著白,眼神暗淡。
她最近很努力的在想以前的事,她不想遺失和父母有關的任何記憶。
五年啊,多少日日夜夜。
可她的努力次次落空。
每天睜開眼睛時的空洞感,在嘲笑她做的一切一切都是枉然。
周建禮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裏帶著絲風輕雲淡:“你的情況屬於逆行性失憶,忘記了某個時間段的記憶,平時多翻翻以前的東西是可以恢複的,不多嚴重,別太擔心。”
出院後她查閱過很多資料,谘詢過其他醫生,得到的答案相差無幾。恢複記憶需要很多條件,家人的陪伴、昔日的經曆……看起來很簡單。
家人,經曆。
談何容易。
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現在的她一無所有,這些平常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對於她來說是一種奢望。
柳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哪怕有一絲恢複的機會她都不會放棄。
“周主任,我最近總是重複同一個夢,這是後遺症的表現嗎”忽然想起昨晚的夢,柳然十分疑惑。
三次同樣的內容,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有不適的感覺嗎”
柳然思索了半天:“被嚇醒算嗎”
周建禮哼笑一聲:“我看你好的很。”
看這反應,那就是沒事了。
可她的直覺告訴她,並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