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徐徐打開,陸漸低頭,看見門口蹲著一團小小的肉孩子。
“小小這是怎麼了?”陸漸笑著蹲下身去,揉捏著小男孩的臉,態度溫和道。
男孩不說話,往下拉了拉頭上的毛線帽子,抻著腦袋試圖越過陸漸的身體往裏麵瞅。
“小小乖,現在快點回去。”陸漸摸著男孩的腦袋,語氣帶了點施壓的意味,他推搡著小男孩,把他往門口趕。
男孩悶聲哼了句,然後拉住陸漸的袖子,把他的手掌展開,小心翼翼地往裏塞了片小卡片似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陸漸定睛一看。
一張半截兒指節大的手機存儲卡。
陸漸表情凝固了幾分,男孩歪頭盯著他,保持捏住他手的姿勢不動,給足了他反應的時間。默了半晌,陸漸重新拾起笑臉,摩擦著存儲卡,笑得有些壞,“小小在哪裏找到的這張卡呀?”
氣氛詭異的凝滯,一大一小緊張地對視著。陸漸始終保持著笑容,笑得臉都要僵了。半晌後,男孩突然咧嘴哧地笑出來,接著略顯僵硬地轉身,沒等陸漸抓住他,飛也似的跑了。
陸漸呼出一口氣,撐著膝蓋緩緩站起,他手指把玩著那枚儲存卡,而後把它捏進掌心。
二樓的樓道轉角處有一間神秘的房間,陸漸路過它的時候餘光往裏張望了一眼。
這間房間似乎從來就沒被打開過,門鎖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窗台上的百合花也早已經枯萎。
陸漸捏著百合花的葉子,指腹摩擦了會兒。
“哎!”一道淩厲的女聲劃破安靜,自轉角處走上來一個係著白圍裙的女人,她挽著頭發,手裏端著菜盆,見陸漸捏住那朵可憐的百合花,二話不說衝上來打開他的手。
“幹什麼呢你?這花不是你能碰的!”女人大喇喇的抱開百合花,顧不得灰塵弄髒了她白色的圍裙。她垂著頭,無比憐愛地撫摸著百合花的葉片,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可再抬頭看向陸漸時的眼神裏卻是掩不住的厭惡。
陸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
他收起臉上不禮貌的驚訝,轉而換上一副笑臉,恭恭敬敬地解釋道:“阿姨別生氣,我隻是看這百合花枯萎了感到有些可惜。”
“沒什麼好可惜的。”女人瞥他一眼,手上撫摸的動作不停。“花開花落不由人,你犯不著在這裏傷春悲秋的,再弄髒了它。”
女人說話半點不客氣,仿佛句句帶刀。
陸漸卻不生氣,他在女人話語舉動間捕捉到極為明顯的對這盆百合花的珍視,出於好奇,他試探地問道:“這盆百合花對於阿姨來說是很珍貴的存在嗎?”
女人一愣,哆嗦著嘴唇,麵上閃過一刹那的空白,而這微小的表情恰到好處地被陸漸盡收眼底。
“有什麼好珍視的……”女人聲音低下去,染上幾分無措,“反正都已經死了。”
陸漸淺笑,慢悠悠道:“可情分還在不是嗎?”
“哪有什麼情分!”女人的聲量陡然拔高,甚至於有些顫抖。意識到自己失態,女人又放平了情緒,語調平淡道:“反正人都死了,唯一的念想而已,你別問了,這不關你的事。”
女人撂下這句,轉頭就想走,其腳步匆匆說是逃跑也不為過,然而陸漸接下來的這句話直接讓他頓步,再也抬不動腳。
他說:“這裏麵住的應該是誰啊?”
女人遲鈍地回過頭,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裏五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全藏在裏麵。
“我說……”陸漸抬腳跟上去,兩三步就到了女人跟前,一字一頓道:“布置工整,還養著花,是個女人吧?是個對阿姨來說很重要的女人吧?”
女人嘴唇顫抖,臉色蒼白,顫顫巍巍地抬眼看他。
“您別怕,我沒什麼惡意。”陸漸收斂了臉上迫人的微笑,轉而無比正經誠懇地道:“我最近在查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阿姨的反應讓我有些在意,所以多問了幾句。”
“什麼事?”女人鬆了口氣,沒好氣地斜眼瞪他。
“孤兒院最近死了個女人,阿姨你知道嗎?”陸漸笑眯眯地,甚至掏出本子和筆做出采訪的姿態,隨時準備記上幾筆。
“誰?”女人警惕地抬頭。
“嗯……”陸漸筆尖點著嘴唇,狀似思考般嗯了會兒,說道:“對了!那女人長的和阿姨可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名字叫劉藝。”
如陸漸所料,女人的反應肉眼可見的非常大。從震驚,一閃而過的悲哀,最後凝聚成滿滿的憤恨,死死盯著陸漸。
陸漸微微勾起嘴角,手指在女人眼前晃了晃,疑惑道:“呀?阿姨怎麼了?是太陽太曬了嗎?”
妥妥的睜著眼睛說瞎話,大樓都被爬山虎覆蓋,哪裏來的太陽,陸漸就是故意的。
“或者說阿姨很討厭我啊……”陸漸表現得很委屈,無辜地聳了聳肩。
“她怎麼死的?”女人鼻翼扇動,粗聲問了句。
“不太好說,實在是太慘了。”陸漸猶疑著,覷了眼她的神色,緩緩說道:“她被分sh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