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仍帶燥熱的太陽透過衛生間的紗窗,在少女臉上照出傾斜的一抹明亮。在這陽光裏,跳躍著一顆紅裏泛黃尖的青春痘。
蘇沉杳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伴隨著輕微加重的呼吸,她甜甜笑了一下。
她臉上的青春痘一個個都敗下了陣,唯獨殘留下的一顆堅韌不拔地堅守著,拒絕離開紮根了好幾年的沃土。
“沉杳,好了沒有啊。”客廳裏傳來了哥哥蘇岩溫柔的催促。
“好了,好了。”
蘇沉杳把原本紮起來的頭發放了下來,那烏黑的發絲一瀉千裏般說話。
她的頭發是真的深,厚厚的一把垂到了腰間,把她的小臉遮住了大半個。
蘇沉杳把校服拉鏈拉到了頂,下巴完全縮進了領子裏。
“怎麼,今天不紮頭發?”
她從衛生間出來時,哥哥問著。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頭往校服裏埋得更深了。
“哥哥,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去學校,不用你送。”
自從她把腳傷到後,蘇沉杳在家休養了三個月。
“你的腿腳又不方便,一個人怎麼去學校。走啦,乖。”
蘇岩把妹妹的書包背在了肩膀上,左手拿著拐杖,右手攙扶著妹妹一起出了家門。
蘇沉杳過得很幸福,爸爸媽媽以及哥哥輪番寵溺她。為了爭奪今天誰帶她重返校園,昨天家裏還進行了一場比賽。
蘇岩雖然沒贏,但是他臉皮夠厚,軟磨硬泡把機會搶去了。
蘇岩本來要把她送到教室裏去的,蘇沉杳死活不答應,到了三樓,她緊緊拽著哥哥的衣袖不準他再往前走了。
看到妹妹委委屈屈睜著濕漉漉的眼睛,蘇岩瞬間敗下陣來,把書包遞到了妹妹的手裏。
“那好吧,免得你這麼帥的哥哥出現在班上,你們班的小女生為我爭風吃醋無心學習就不好了。晚上我來接你。聽話。”
他往妹妹的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蘇沉杳朝哥哥白了一眼,接過了書包和拐杖,等哥哥走了之後,她朝著高三(9)班走了過去。
整個三樓都是靜悄悄的,大家都在睡午覺,隻有走廊上拐杖蹬地的聲音。
9班教室的後門是開著的,她撥開袖口,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13:50分。
已有幾個同學從課桌上慢慢升起或者如毛毛蟲一樣蠕動著。
蘇沉杳打量了一下教室,隻有最後一排靠窗戶的位置有空缺。
她努力克製著,使拐杖落下的聲音小一點。
她垂著頭,巴掌大小的臉恨不得埋進自己的身體裏,背後的長發一股腦傾斜到了蘇沉杳的胸前。
揚起脖子,臉從衣領裏麵挺立了出來,她用左手把胸前的頭發全部撩到了背後。
抬頭之間,她看到了空位旁邊的男孩子也從臂彎裏把頭伸了出來。
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穿校服的人,身上是一件白色的t恤,就算是坐著的姿態也無法掩飾他高壯的身材。
單從他的右臉頰,蘇沉杳就看出他與班上其他男孩子的不同。
冷峻崚嶒分明,不像是一個男孩子該有的麵貌。
那人側過了臉,朝著蘇沉杳沉沉看了一眼。
那目光無神無光無情無感,冰冷刺骨。
他左邊臉頰上那道過分長的傷口從眉骨下一直延伸到了嘴上角一兩厘米處邊。
傷疤和寸頭以及臉上陰森氛圍使得他的整個麵龐顯得猙獰。
當她微微躬著身體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班上同學基本都醒來了。
“沉杳,你終於來上學了。”
剛剛從廁所裏回來的肖瑤,接過蘇沉杳背上的書包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就隻有一個空位了。”肖瑤湊到蘇沉杳的耳邊,壓低著嗓子說著。
“沒事,沒事。”
“咦,你今天怎麼不紮頭發啊?”肖瑤問著,這才看向蘇沉杳的臉。
“我艸。”肖瑤實在是沒有忍住,髒話一不小心就從嘴裏麵溜了出來。
蘇沉杳慌忙地趕到了空位上,將自己的臉深深埋進衣領裏。
高三是新分的班級,有一部分是原高二年級的同班同學,大家看到蘇沉杳想上去找招呼,但又極度害怕蘇沉杳旁邊的那個身份不明的煞神,大家都隻是在座位上喊著:“蘇沉杳,你終於來了。”
14:00整,班主任走了上來,學生們主動唱起了班歌《筆記》。
這是五中的傳統,下午第一節課課前唱班歌,把還沒有蘇醒的靈魂給鬧醒。
9班的班歌還挺好聽的,不像有些班級直接唱國歌,還唱得賊大聲量,讓人不自覺認為學習不是個人的事,而是為中華之崛起做出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