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醫生,我女兒醒了。”人聲隨著腳步聲漸弱,還沒等把環境瞅清,一個穿碎花外褂黑色褲子的女人領著醫生快步走來,抱住了頭上纏了厚厚紗布的孩子。
“禾苗不怕,媽在呢。”她抱住小女孩的上半身讓醫生給她檢查,沒發現懷裏的小姑娘眼神清明。
醫生最先發現異常,這孩子眼神靈動了,哪怕不說話也看出了她的驚懼不安和懷疑。看樣子是嚇壞了,望向日夜待在一起的母親的眼神都是陌生的,對引導她張嘴回應的醫生也滿是防備。但了解情況的都不在意這點小瑕疵,跟一時的驚懼帶來的後遺症相比,一個摔壞了腦袋的傻丫頭又摔靈醒了,不論是對於父母還是醫院來說這都是個奇跡。
這個叫禾苗的小丫頭已經是省醫院的熟人了,一歲半的時候被她父母帶來看病,到目前為止已經四年半了,她每隔三個月就來做一次檢查,一點微小的進步都讓人心喜。
“我也算是看這丫頭長大的,長相就不是個福薄的娃,你帶回去慢慢教,日子久了會肯開口說話的。”醫生盯著滿眼好奇的女娃,剛想伸手摸摸,她像是後背長眼了似的立馬躲開。
“她現在誰都不讓碰,我碰一下她還要說一籮筐好話,好是好了,看樣子就是性子有點怪。”黎玉琳抱歉地笑笑,給醫生解釋女兒的脾性讓他別見怪。
“對她來說空白了四年半,這樣子是正常的。你之後還是按照以往的時間帶她來做檢查,她現在不說話頭又還有傷,我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四年半前這小丫頭從板車上摔下來磕著了頭摔暈了,頭沒流血醒來卻是傻了,四天前她從學校的滑滑梯上滾下來,額角磕在水泥板上破了個口子,母女倆的衣服都染紅了,算著是活不下來的,她不但醒了還正常了。
拿了醫生開的藥方子,黎玉琳拉著女兒回病房,她現在是滿心的歡喜,她跟丈夫這些年除了工作賺錢就是四處帶孩子看病,最初還隻是各個大醫院跑,治了兩年一點好轉都沒有,後來是中醫針灸、艾熏都試過,神婆也看了不少,名字改了,小名起了,統統沒用。現在女兒突然好了過來,她把左小臂掐紫了都還感覺是在做夢。
貓頭鷹對人類不陌生,但她一個好好的鷹突然變成了長手長腳的人,這比貓頭鷹被老鼠吃了還讓鷹驚訝,一時她懷疑起她族裏突然不見的鷹是不是都突然變成了人。但她幾經試探,用她會的幾種方言鷹語對醫院裏來來往往的人說話,都沒得到回應,這讓她有些喪氣。
“閨女,明酥?禾苗?”明仲夏不信邪地輪著喊女兒,但看她一直瞅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對他是沒一點反應,有些擔心是不是引發了其他毛病,之前腦子不清明的時候也能十喊七應的。
明仲夏把她強抱起來,箍住她手臂,眼睛跟她對著著笑說:“禾苗,你一直咕咕啥呢,想要鴿子?”
黎玉琳拍男人胳膊,勸他別急,孩子能有這個樣子已經是燒高香了,她能發聲就是不開口說話,醫生都說是嚇著了,要給她緩解的時間。
為了慶祝明酥因禍得福成個正常的娃娃,她爸媽帶她去省城新開的肯德基吃飯。看她高興的眼睛都亮了,黎玉琳沒再心疼錢,由著明仲夏像個大款一樣帶明酥去點單。
“你也吃,別盡顧著這小饞貓。”明仲夏把一盒雞塊推到女人麵前,看明酥隻是看看沒護食,誇她:“我閨女就是大方。”沒得到回應他也不在乎了,傻子跟啞巴比,他更願意明酥是個啞巴。
“吃,我也吃。”他又去買了兩份,說:“閨女好了,我們也不用再攢錢帶她去看病,我倆都有工資,家裏沒債,不用再省吃儉用了,以後想吃肯德基我們周末就過來。”說著說著他眼睛就紅了,他跟妻子都是老師,兩人都有收入,在明酥沒摔傻前,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子很逍遙。自從明酥摔傻後,兩人都精打細算地過日子,暑假寒假都帶著小丫頭各個城市跑,去省醫院、軍區醫院,南方到北方跑了個遍,聽說哪裏有治頭顱疾病的專家一家三口往哪裏跑,上半年的工資暑假用,下半年的工資寒假用,花幹淨了繼續回來上班攢錢。
這個暑假一家三口就待在家裏,黎玉琳跟明仲夏一心教明酥說話,最開始不論說什麼她都像聽不懂似的,慢慢地像個才學舌的小孩一樣,機械地會開口喊爸媽了,再喊“明酥、禾苗”她也知道是在叫她。
“明酥,有人敲門,你問是誰。”黎玉琳站在廚房門口下指令,她動作很靈活,就是聽懂的話少,像開門關門她都由著性子來,黎玉琳就著重訓練她日常生活中常遇到的場景,免得出去後她的反常讓人笑她是傻小孩。
明酥抿嘴笑不說話,早在敲門聲響起之前她就聽到人聲了,這人她見過,有印象的。
“奶。”她啪啪跑去開門,頭仰著看到老人手上挎的籃子,熱情地又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