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出嫁(1 / 2)

北疆這地界,一入了冬,就像是個天然的冰窖,隨處都是刺骨的寒。遺落荒野的冰雪在西北風的吹刮下,橫亙在空氣裏,渲染出更加慘烈的荒涼。

阿舒夾緊胳膊,縮著脖子,企圖讓身體裏的熱量流失得慢些。

“繞去這座山的背麵,咱們就到了!”

在阿舒身前領路的劉嬸兒用手指著前方被雪霧籠罩著若隱若現的山巒,氣喘籲籲說道。

阿舒乖巧順從地點了點頭,心中思緒卻似被攪動的湖水,翻湧得厲害。

阿舒自小被人拐賣,到劉嬸兒這裏,她已經被轉賣了四次,阿舒以為劉嬸兒買下她是用來做苦力的,卻怎麼也沒想到劉嬸兒是要她嫁人的。

阿舒肌膚細膩白皙,身材纖瘦細弱,瞧著溫婉可人。隻是可惜了,她的左邊臉頰上有塊疤,在眼眉之下,占據了小半張臉,疤痕凹凸不平,讓人看著驚悚可怕。

她這樣醜陋的女孩兒如何入得了夫家的眼?阿舒著實想不通。

阿舒曾問劉嬸兒她要嫁的是什麼人。

若是嫁給七八十歲的老頭子或是給暴虐大叔當小妾,阿舒就算一頭撞死,也定是不願的。

“你那夫君啊,是個極好極好的小郎君。”

這是阿舒換上嫁衣的時候,劉嬸兒與她講的話。

劉嬸兒初見阿舒的時候,因阿舒衣衫破爛,渾身髒汙,破舊的草鞋殘缺不全,劉嬸兒還落了幾滴清淚,回家的一路上她一直說著憐惜、關懷阿舒的話,儼然將阿舒當作她自己的女兒。

到了劉嬸兒家中,劉嬸兒又給阿舒燒了一大盆洗澡水,還準備了成親喜服,以及嶄新又暖和的換洗衣物。

這樣善良的長輩應該不會騙她吧!

可這極好極好的小郎君就住在深山裏?

阿舒又抬眼瞧了瞧前方那座透著濃烈陰森的山巒,緊張與不安越發肆虐地漫上她的心頭。

剛下過雪的山路濕滑,難行,阿舒借助根樹棍的力量,才得以一步一步行到小郎君住著的地方。

那是一處破舊的,四處漏風的茅草房,突兀地立在半山腰處,周遭的荒涼蕭索讓這間房籠罩在一片絕望的死氣中。

茅草房牆壁上的黃泥土被風吹得掉落不少,若真到了三九嚴寒天,這破茅草房怕是要被寒風吹塌了的。

“阿舒,你直接進去就好,我就先回去了。”

劉嬸兒先是後退幾步,接著朝著阿舒擺了擺手,然後提著煤油燈走上最適合行走的路段,快步下山去了。

劉嬸兒急於離開,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急於將阿舒留在這裏。

此處樹木密集,到了夜晚,樹木遮蔽月光,沒有煤油燈照亮,這片山林根本就是漆黑一片。阿舒便再無下山的可能。

隻要阿舒乖乖留在這裏,成了茅草房中人的妻子,劉嬸兒就能向上麵人交差了。

半年前,青塘縣縣令楊勇派人抓她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照料一個雙腿殘疾的廢人,隻要不渴死餓死他便好,萬萬不可善待他。

那夥人凶神惡煞的,根本不給她選擇的機會。

前兩日,楊勇又找上她,讓她去買一個渾身肮髒,臉上有塊傷疤,麵容醜陋的奴婢,把這奴婢嫁給茅草房中的那個殘廢,說是要羞辱那個殘廢。

劉嬸兒心中可憐那男子,卻更害怕楊勇會傷害她和她家人的性命,終於再次妥協,將阿舒買下帶回了家,還一直帶到了這個地方。

阿舒連著喚了劉嬸兒幾聲,劉嬸兒並不回應,沒多久就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茅草房外隻剩下阿舒一個人,她不識回去的路,也沒有煤油燈照亮,嫁給茅草房中人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

阿舒撣了撣裙擺上的浮雪,理了理衣衫,心一橫,走到茅草房門前,伸出手,敲響了茅草房的門。

裏麵並無人應答。

“有人嗎?”

阿舒很容易推開了門,朝著漆黑一片的屋內輕聲問道。

屋內沒有燈,隻是撲麵而來濃重的味道。

發黴的腐朽氣與刺鼻的酸臭味混合著,讓阿舒陣陣作嘔。

“滾,滾出去!”

屋子裏是有人的,那人坐在地上,聲音沙啞,透著暴虐。

阿舒被驚得夠嗆,連連後退兩步,就著窗外暗淡的月光,怯生生望著不遠處坐在地上,披頭散發,看似狼狽不堪的男子。

“你……你是我的夫君?”

那男子依舊很暴躁,拾起地上被他摔碎的瓷碗碎片朝阿舒砸過來。

男子能使出來的力量不大,瓷片最終落到阿舒腳下一尺遠的位置。

阿舒又朝後退了一步,身子剛好撞到小屋中央的破木桌。

破木桌單薄,桌身因阿舒的撞擊發生晃動,剛巧將桌上的火折子晃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