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山腳下最近的一個小鎮——梅隴鎮,鎮上有一座小道觀,名喚虛懷觀。

時值六月盛夏午後,道觀後院裏的葡萄架下有一個老舊的躺椅,躺椅上的人拿著一把蒲扇,一邊扇風一邊閉目養神,躺椅搖晃時發出輕微的“咿咿呀呀”響聲,訴說著它的年月。

“小仙姑。”前院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

後院裏的一間廂房“吱呀”一聲打開房門,走出一個穿著褐茶色直裾裙的三十多歲婦人,看一眼在躺椅上乘涼的人沒有起身的打算,便快步走出後院,打開通往虛懷觀大殿虛掩的門。

院中站著四個人,兩個身強力壯的中年人抬著一副木板擔架,上麵躺著一個昏迷的少年,另外兩個焦急如焚的是少年的父母。

“徐娘子,阿無小仙姑可在觀裏?”一個和徐娘子差不多年紀的婦人焦急的問道。

徐娘子自然認識他們的,是鎮上百糧釀酒坊的老板張德全老板一家。

“小仙姑正在午睡,張老板有什麼事嗎?”

張老板朝徐娘子揖手,恭謹的問:“能否請小仙姑一見?”

徐娘子點點頭,看一眼擔架上的人,“他怎麼啦?”

張夫人雙眼早已哭得紅腫,聲音沙啞道:“我家金水四五天前跟他老子吵了幾句,跑出去了一夜未歸,我們擔心到不行,天蒙蒙亮就想出去找,結果發現他躺在自家門口,看著又沒有外傷,怎麼叫都叫不醒。請了大夫,大夫也說不出個一二來。他奶奶覺著會不會是那晚在外麵撞了邪,回到家門口就倒下了。又聽街坊說,小仙姑一身本事最是善心,所以來求小仙姑,救救我兒子吧。”

當年徐家村徐娘子夫家被厲鬼尋仇的事,都是小仙姑出手擺平的,梅隴鎮無人不曉,即使都知道虛懷觀的觀主叫阿無,大家還是尊稱一聲小仙姑。

徐娘子讓他們在回廊等著,自己回後院跟小仙姑說明情況。

午後烈陽似火,他們在太陽底下匆匆的走了半個時辰,早已汗流浹背,也不敢就在這幹等,在徐娘子去稟報的時候,張老板和他的娘子進了殿裏,給觀中供奉的元始天尊泥塑上了一炷香,雙雙虔誠跪下叩頭,求元始天尊大發慈悲,讓他們的兒子平安醒來,又在香油箱裏添了十兩白銀做功德錢。

不一會兒,徐娘子出來了,“小仙姑說令郎病了,單靠驅邪是救不了命的,她並不懂岐黃之術,張老板不如抬到隔壁藥廬,那位李公子醫術出神入化,興許還有救。”

張老板夫妻倆相互看一眼,鎮上的大夫都看過了,都說沒有病沒有傷的,但又不醒,不是撞邪是什麼?隻是小仙姑這麼說了,他們也沒辦法,隻能抬到隔壁藥廬碰碰運氣了。

隔壁藥廬與虛懷觀並排而立,連圍牆都與虛懷觀後院共用的,茂盛的葡萄藤攀牆而過。

門口掛有牌匾,上書:藥廬。

簡單明了,沒有任何拖遝。

隻是常年閉門,未曾看到有人問診。

“叩叩叩——”

來應門的是一個十五六歲少年,一身布衫,好好的午睡被吵醒了,一邊打哈欠一邊想罵人,聽到張老板一行人的來意,驚喜道:“是阿無小仙姑讓來的?”

接著招手讓他們進去,“快進來快進來,我去叫我家主人。”

說完也不管他們,拔腿就往屋裏跑。

進門是一個極大的院子,擺著許多藥架,上麵曬著一些知名的不知名的藥草。

那藥童跑到一個煉丹房裏找到他的主人,最近主人迷上了煉丹,就弄了一鼎小小的煉丹爐回來研究。

四方桌上的煉丹爐裏正徐徐冒出一絲青煙,映得坐在旁邊的公子似幻似真。

午後強烈的陽光透過屋頂那方透明琉璃瓦落下來,使得那人的身影看得更不真切,仿佛下一刻就會羽化成仙。

那身影出聲問:“什麼事跑得這麼急?”

藥童喘口氣,開心的道:“主人,小仙姑給我們介紹病人啦,就在外頭呢。”

這可是過去四年裏,第一個上門的病人。

“不治。”

藥童一腔熱情被水從頭澆下,“主人。。。”

“打發他們走。”

看主人無動於衷,又拿起桌上的書對比藥量,藥童撇撇嘴,轉身就走,小聲嘀咕:“小仙姑啊,不是我不幫你,是主人不幫你,冤有頭債有主。。。”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到那青年的耳裏。

“等等。”青年咬牙切齒的喊了一聲。

某個少年得逞的笑容,悄悄爬上嘴角,就知道小仙姑名號好用。

煉丹房的門從裏往外被推開,走出一個長身玉立的公子。

院子裏的人本來還在打量周圍的布局,聽到開門聲,紛紛轉頭看向聲源處,隻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人,一襲青衫,頭發也隻是用同色的發帶束起來,看起來隻是一個質樸的讀書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