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掌心紅痣(20)(1 / 2)

隨霍扶光一聲令下,她帶來的人馬迅速嚐試撤離廂房,無奈樓下場麵亦快控製不住。

右賢王部下忠心驍勇,得知右賢王已薨又屍首異處,自是紅了眼,已將酒樓門窗鎖死,前赴後繼衝上來,竟是打了玉石俱焚的主意,不計生死勢要剁碎了霍扶光等一行漢人,搶回王爺頭顱。

隨行六名玄武營衛左右護住霍扶光殺出廂房又退回來,盤桓在屋內逃脫不出,紺蝶與謝昭寧自兩側架著葉斐,正欲隨之再次突圍,倏然聽聞一聲呼救。

謝昭寧聞聲側眸,原是那寨主正縮在角落裏,雄壯虎軀蜷縮顫抖,他也是命大,竟於兩方人馬交戰中毫發未損。

他見謝昭寧望來,兩手合十一拜,跪地卑微哀求一聲:“殿殿下,咱們事先說好的,保保我一命啊!”

謝昭寧蹙眉沉吟一息,果斷扔下葉斐給紺蝶,紺蝶見勢喚他一聲“殿下!”,阻他未果,眼見他跨過一地屍身血海,按住那寨主肩頭,一把將他扯起來,複又跟在自己身後。

“去護三殿下與葉公子!”霍扶光塌著右肩,半身浴血,左手靈活持著短刀,聞見紺蝶那聲,便與身側玄武營衛道。

那六人便應聲一換站位,將葉斐與謝昭寧也圍在正中護著,霍扶光側眸一瞥,正見謝昭寧半架著那寨主尾隨在他們身後,臉色倏爾古怪,她染血菱唇一動,想說甚麼又硬生生憋回去,隻像是短促罵了句“多事!”。

謝昭寧便從她那複雜神色中瞧出端倪來,心下不合時宜得有些沉。

“殺出去!”霍扶光不再理會謝昭寧,轉身下令,直麵廊外樓下混亂血戰,高舉手中右賢王隨身短刀,隻簡單一喝,“回了遼陽,咱們流水宴慶三日!!!”

“回遼陽!”那六人夥同紺蝶舉臂齊聲應喝,豪氣幹雲,做出衝鋒姿態,無畏大喊:“殺!!!”

謝昭寧隻覺那一聲狠狠擊中他心頭,將他三魂七魄都敲得不住震顫,那樣的向死而生,是他曾經向往、卻又被深宮牢籠狠狠磨去的東西,他一刹熱血激昂,骨子裏武將的血液沸騰翻湧,他竭力壓住那叫囂的瘋狂,強行守住靈台一方清明,挾一柄胡人彎刀轉在腕間,似一抹裹著流光的飛雪,溫雅中又高遠清峻,亦如其人。

他們一路以奪下的胡人兵刃悍勇向前,殺至刀鋒卷刃,壓著匈奴人後退,由房內突出重圍,到得樓下大堂,與其餘喬裝成商旅和車夫的玄武營衛彙合。

大堂內桌椅翻倒,杯盤破碎,滿地狼藉。

眾人已殺至血性四起,胡人數目仍多出漢人兩倍有餘。

漢匈間自千年前便已結下血海深仇,其間兩族隨時間長河浮浮沉沉,有愈加交惡亦有短暫修好——文旅互融、開路通商,可百十年前,趁前朝式微,胡人南下入關,侵奪漢人良田故土,燒殺搶奪,奸-淫-擄掠,致使北疆三州淪為人間煉獄亦是不爭之事實。

匈奴人欠漢人的血債,自霍玄挾著刀鋒入得北疆界碑起,一時一日緩慢扳回,那看似如溝壑般的仇怨在逐漸填平,可那是人命啊!失親喪子的血仇又如何能夠擺在稱上稱上一稱,得一句真正平允?反之,實則在瞧不見的泥土之下,那溝壑愈發向下伸展蔓延,得今日一個契機,徹底翻於台麵之上。

匈奴人世居廣袤草原,那些被霍玄與南匈奴單於一紙契約強行鎖在翼州渤海郡方寸之間不得縱橫四野之人中,又有多少是與右賢王一般,竟日積月累,生了反骨出來?不少吧,怕這些人數,並不會太少。

銅壺滴漏杵在大堂牆角,無人在意之處,“滴滴答答”往外一點一點漏出水來,箭舟不斷浮起,現出水下刻度,樓外明月徐徐高升、緩慢往穹頂攀爬,看似隻堂中與樓門一段短程,卻似隔著千山萬水,總也不能如期抵達。

“住手!勿論胡漢,盡皆住手!”肅蘭守城軍終於聞訊趕來,破門而入,匈奴守衛與玄武軍各自以本族語言高聲製止染血爭鬥。

霍扶光與周身玄武軍聞聲一震,適才停手一瞬,便遭匈奴人猛烈反撲,隊形遽然慘遭衝散,那人高馬大又縮頭縮腦的寨主霎時被擠了出去,無人在意間,斜刺裏一柄彎刀“咻”然直衝他飛來,他眼尖窺見,“啊!”一聲抱頭慘叫。

謝昭寧半被護在陣裏,半被困於刀光劍影之中,聞聲腕間一轉,彎刀脫手而出,“哐當”一聲擊中半空那刀,不待兩刀“叮哐”落地,他一腳踹開身側胡人,拽著那寨主一提一轉,錯步換位,複又扔他回護衛圈內。

“噗”一聲,謝昭寧躲閃不及,後背正中敵人一刀,受力前撲,趴在那寨主肩頭,鋒利刀刃撕裂厚重大氅,切開皮肉深陷進去,謝昭寧禁不住一聲悶哼,眼前一黑,才知原利刃入骨是這麼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