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雪堆裏胖子並不知道自己從一個魔鬼手裏落到了另一個魔鬼手裏,還幻想著眼前的謝渝北是個好欺負的角色。
謝渝北鬆鬆領口,冷空氣趁機鑽了進去,他慢慢俯下身子,對胖子扯出一個魅惑眾生的笑容:“讓我來陪你玩玩。”
在謝渝北單方麵碾壓胖子的時候,柳峻按照記憶裏的路線順順利利地找到了任霏的住所。
那是一座半褪色的粉色二層小樓,在一堆灰敗的樓層間如同意外掉落在黑色巧克力的粉皮糖球,格外地好認。
一反常態的,這間粉樓的外麵零零散散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嘴裏叼著煙的中年男人正在訓斥同伴。
柳峻不想過度地引起人類的注意,他貼在牆邊的視野盲區,等著這群人離去。
“說多少次了,這種病蔫蔫的家夥不用分配食物了。”中年男人的拳頭垂在同伴胸口,把他推搡得連連後退。
“這下好了,不僅人死了,食物也沒了,我看你就喜歡做這虧本的買賣。”叼在嘴裏的白煙隨著男人說話上下抖動,像是下一秒要從他的嘴邊脫落,“我得和你說清楚,弄丟食物這事你得擔著責任,趁早去坦白了,說不定管理局那邊放你一馬呢。”
一直被訓斥的少年始終垂著頭,直到聽到“管理局”這三個字眼才慌忙抬起頭,露出一張灰撲撲的臉:“柴哥,沒別的辦法了嗎?”
是少年特有的變聲期,聲音沙啞得可以跟吸了幾十年煙的老嗓子媲美,仿佛被粗糲的石頭磨過。
中年男人嘖嘖兩聲,一把捏住少年的肩頭,在他耳邊說:“要不,把分配給你食物讓出來?”
少年沒有說話,藏在毛衣下的手微微攥緊,掩蓋住眼神裏深深的厭惡。
“哼,你小子等著被管理局驅逐吧。”中年男人猛抽一口煙,不耐煩地把煙屁股投擲在地上,徑直走到粉樓的門口,衝裏麵喊:“完事沒啊,我快被凍死了。”
隻穿了破舊毛衣的少年慢吞吞上前一步,把還在冒著火星的煙屁股擰滅,腳尖在地上轉了幾圈。
從粉樓裏走出來一個胖女人,破破爛爛的被子裏像是裹著什麼,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間地發抖,他明晃晃地看到那張慘白到發青的小臉。
而一直等在暗處的柳峻看到那張僵硬的臉後,心裏一痛,即使早已經知道任霏死去的消息,然而當真正麵對死亡時,才會有失去的實感。
隻見那少年瘋了一般地衝向胖女人,嘶吼著:“你不能把她帶走。”
胖女人被少年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心肝一顫,嫌棄地撇撇嘴:“去去去,哪來的髒東西?”
“把她還我!”
胖女人嗤笑一聲,嘴邊的黑痣一抖:“還你?你的嗎?”把被子裏的屍體摟得更緊,這可是她賺錢的寶貝。
原本胖女人不想接這單生意的,都怪這姑娘的爹死乞白賴地誇自己閨女長得多好看,能賣個好價錢。
懷裏的姑娘也確實很好看,是個美人胚子,可惜死去的臉上沾染著病氣,身子瘦得像是餓了半天,還沒她家的白色哈巴狗重,不知道要塞裏的貴人看不看得上。
胖女人一想到這屍體可能砸在自己手裏,拖得越久越不值錢,心情突變:“我沒時間和你這種小屁孩玩,有多遠滾多遠。”
那少年看著一旁幸災樂禍的中年男人,眼神裏的厭惡和屈辱一同迸發出來,原來他早就知道這女人是幹倒賣屍、體這檔子事兒的,還故意和自己說找專業人士為小任霏入殮安葬。
是他自己太單純了,才這麼好騙。
被惹毛的少年橫衝直撞地就要去搶胖女人懷裏的小任霏,意外地看到任霏的父親,一個瘦弱佝僂著背的男人,手裏握著兩個肉食罐頭。
愣神的瞬間,少年被中年男人一抬腿,掃了出去,凍得通紅的右手劃出幾道血痕,鮮血混著雪渣跟著他的手抖。
“就…就為了兩個罐頭?”少年死死盯著那扇門,咬牙切齒地衝門口喊:“兩個罐頭就能把你女兒賣掉?任大羅,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胖女人踩著紅色高跟鞋走出來,像是踩著高蹺的小醜,圓潤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都這世道了,還談報應,能多活一天都是恩賜。”
說完,胖女人故意把任霏的臉從被子裏露出來,用施舍的語氣對少年說道:“多看會,這可是最後一麵了。”
中年男人重新點燃一根煙,不懷好意地邊笑邊向少年走去。
在暗處看戲的柳峻煩躁地揉搓指尖,在中年男人的腳要落在少年瘦弱的胸膛上時,柳峻出手了。
柳峻的動作很快,快到中年男人隻咂了一口煙,就被一腳踹到了牆上,捂著胸口久久喘不過氣來,這一腳至少踢斷了他三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