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裏,趙嘉述聽著外麵的響動,平靜地握著木鑷,用滾水洗刷著杯盞。
他的身側筆挺地站著一個人,看服飾是貼身近侍。
他主子淡淡定定,仿佛置身事外。
臨風卻按耐不住,聽那動靜抓耳撓腮,他忍不住發問:“二爺,這機關布置的是不是太多了,屬下覺得她不一定遭的住。”
“你操心太過。這個人她還是能擺平的了。”
“那為何一定是她?”
趙嘉述呷一口濃茶,手指彎曲,敲了敲麵前放著一份剛遞來重新對江榕的生平調查。
“從一開始江家就在這盤棋局裏,江元娘軟弱不堪重用,江二倒是養的十分的機敏。從她在長淮城外回頭的時候開始,想要獨善其身,不可能。”
“她竟然會武,且武功不弱,甚至出乎我意料。可你看,這上麵可從沒寫江家二女習過武,你不覺得奇怪嗎。”
“所以我想知道這個麵團似的小姐,還有多大的本事。”
“今夜所布置的都是為了取那許誠的性命,就當扔給她練練手了。你好好盯著,別讓他活著跑出去,也別讓江二死了。”
……
樓外無聲的殺戮還在繼續。
江榕扳倒那男人,冷箭貼著頭皮擦過,驚得二人冷汗涔涔。
可惜那人今夜心裏有鬼,心神搖擺不寧,認定了機關是江榕布下的,隻為殺他而來。
此刻也不分清紅皂白,勢要殺之,對著江榕身上的關節和軟肉一陣猛的捶打。
江榕胃裏翻江倒海,懵裏懵懂不明白麵前人為何像瘋狗似的緊咬她不放,但她直覺是落了他人的陷阱,甚至這裏麵還有趙嘉述的手筆!
近身肉搏對嬌女子來說實在吃虧,她知道打法和門路,渾身力氣卻遠遠不夠支撐。
她忍著疼痛和惡心翻身壓坐在他胳膊上,試圖伸手去夠那插在壁上的箭矢,手差一寸,卻被身下的人一把頂翻,挨著地擦出去遠遠一道。
江榕覺得手臂上應當是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要不是冬日衣服穿的厚,怕是肉都得刮下來半截。
她朝著巷口悄悄挪動,一屁股坐在鬆動的青石板上,又是一陣箭雨齊發。
此時她才真真正正反應過來,這不是在開玩笑,這真是能要了她的命!
退不得,便隻能進。今夜,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能走出這條巷子的,隻能有一個!
江榕手支地想要爬起來,正巧壓在一塊酒壇碎片上,手掌鮮血累累滲出,這點疼意瞬間淹沒在渾身上下的劇痛中。
冷風呼嘯,吹得她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些。
她勉力站起,不敢再觸碰那麵滿是殺機的牆,立得搖搖晃晃,抹了把臉,血腥氣直衝鼻腔。
她已經竭力,不能夠再打持久戰,須得速戰速決。
對麵的人力量占了絕大優勢,但細看手臂上有箭擦過的痕跡,想來靈活度不夠。打定主意,她對著他身側的牆全速直衝而去,踏在壁上一個後翻身,彎腰躲過了虎虎生風的拳頭。幸好她之前似乎是真學過舞,腰的柔韌性足夠,否則這一招必不能成。
趁著拳頭陷入泥牆的瞬間,江榕踩在他小臂上借力,踏過頭頂繞至身後,拿著剛撿的碎片尖端往左後膝蓋窩裏一戳,那男人單膝下跪,嘶嚎出聲。
另一隻手奮力甩出另一半碎片,打在對麵牆壁的機關上,而後拽著男人的衣服把他提起,暴力調整角度,把自己完全裹起。
可惜,那機關並不如她意,不知是用完了還是怎樣,隻勉強地射出一支箭來,穿過男人的肩胛骨,帶起江榕一縷頭發,釘在對麵牆上。
坑貨!
江榕心中大罵趙嘉述,慌慌張張地想從身後出去,那人反應也快,往後一仰將她重重抵在牆上,江榕喉頭腥甜,噴出一口血來,滑跪在地上。
趙嘉述不知何時站在欄杆旁,點評道:“反應還行,力道不夠,狠毒不夠,顧前不顧後,這不就把自己困死了。”
江榕被捏住脖子拎起來,臉頰因缺氧而漲的通紅。
那人問:“你是誰的人?誰派你來殺我的?”
江榕不答也答不了,眼花中她借著春香閣的燈光看見他袖子上的花紋。
蝙蝠。
是魏府的標誌。
她嘶嘶地發聲,那人聽不清,湊近了些,江榕眼裏銳利閃過,蓄力踹向他的下三路。
他吃痛手倏得鬆開,隻幾息的功夫,她不敢懈怠,立馬像魚一樣溜出去。離得那人兩臂距離,二人皆大口大口喘氣。
江榕此刻也沒歇著,眼睛快速瞟過機關位置和剛射出箭的地方,發現埋伏得極有章法,皆是對稱的。她記得地上也有機關,混亂之中卻沒有看清那些是從哪裏射來的。
若是一一對應,那麼……
她似脫力坐在地上,又不甘地一點一點朝著巷外爬,嘴裏還念道:“你做事自作主張,讓魏大人極不滿意,那我自然是奉命替他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