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因十八年前一戰成名的惡念之主推開了魔王宮的門,衝到王座之下,看著王座之上那似乎永遠沉靜不會慌亂失敗的人,聲音尖銳,咄咄逼人:“你讓克萊爾離開了?!”
“為什麼?”
奧麗娜望向洛絡婭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憤怒,還有失望。
不同於遠在人界的肖恩和伊蒂絲,同在魔界的克萊爾可以說是離奧麗娜血緣和距離最近的親人。這麼多年來,奧麗娜看著克萊爾從一個小小的孩子變成了風姿卓越的少女,她的喜怒哀樂都看在奧麗娜的眼中。克萊爾之於奧麗娜,與其說是泛泛而指的“親人”,不如說是“女兒”。
奧麗娜那麼喜歡克萊爾,就像喜歡曾經還是人類的、那麼天真的自己。她將所有曾經美好的祝福和期盼都放在克萊爾身上,願她永遠都這樣平和安寧地活著,願她永遠天真而被人捧在手中。
可是這位黑發的魔王做了什麼?!
她做了什麼?
如果不是奧麗娜偶然在人界看到了克萊爾,看到了克萊爾現在所處的境地,她甚至至今都以為克萊爾隻是留在肖恩的身邊!
“她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壓抑著憤怒的聲音響起,奧麗娜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樣剮向了洛絡婭。
“你明明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性格!”
克萊爾就像是活在高塔之中的公主——事實上,她也的確是的——她的心中,有著不諳世事的溫柔和悲憫,她從不用惡意來揣度任何人……而這樣人,卻被她的母親,那位黑發的魔王給生生推出去,讓她麵臨那樣殘酷惡心的世界。
“你真的是她的母親嗎?!”
五句話,一句勝過一句的尖銳,每一句話都像是尖刀刺向了王座上的黑發魔王。
但那黑發魔王隻是微微闔眼,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反駁。
空間就這樣凝滯下來。
良久的沉默之後,王座上那黑發的魔王抬起頭來,向著奧麗娜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很輕,就像是夏日花田中飛起的輕絮;那笑意也很淡,就像是法蘭爾朵初綻時搖曳的花瓣。
“正是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才不能讓她永遠做一隻籠中鳥。”
“她可以是一隻海鷗,又或是一隻鷹,甚至隻是一隻小小的麻雀,但是……她必須有自己站起來的能力。”
奧麗娜一怔,但終究憤怒壓倒了理智,怒道:“可是你知道克萊爾現在在哪裏?她在做什麼嗎?!”
沉默半晌,洛絡婭道:“當然。”
“我一直都知道。”
·
當亞蘭朵西部軍看著他們的頭兒之一——那位帥氣得驚人的小姑娘把一個蒙麵的黑發舞娘拉走時,一個已經喝得三分醉的軍官不由得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然後下一刻就被同伴把臉按在了桌子上。
“頭兒可是女的!你吹口哨什麼意思?想死是吧?!”
酒館中的人轟然大笑,分明地處兩國交戰之地,但在這個酒館之中卻好像全然沒有對於未來和戰爭的迷茫無措。
但酒館中的氣氛,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外頭的小巷。
將那個一直在掙紮但卻咬牙不肯出聲的舞娘拉到了酒館外的小巷,伊蒂絲終於停下腳步,轉身麵對那位被她拉出來的黑發舞娘,而後毫無征兆地伸手扯下了舞娘的麵罩。
當那張跟伊蒂絲幾乎如出一轍的麵容暴露在夜晚的月色之下時,就算伊蒂絲早有準備,但也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你……”
艱難地說出這個字,伊蒂絲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早已經嘶啞不堪。
她深吸了口氣,終於鎮定下來,牢牢扣住扭身想逃的克萊爾的肩膀,努力保持冷靜的語調,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頓了頓,伊蒂絲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拔高了聲音,怒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伊蒂絲怎麼也想不到,時隔三年跟自己雙生妹妹的重逢,竟然是這樣的一種狀況。
——這就是所謂的“有了自己的主見”和“遇上了愛情”的克萊爾?
做一個舞娘?!
什麼玩意兒!
伊蒂絲終於忍不住在心裏暴躁地罵人。
回想她方才在酒館中看到的一切,伊蒂絲怒火躥升:她根本不該聽母親的話,像克萊爾這樣單純又沒有絲毫自理能力的蠢貨,根本就不該讓她離開魔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