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江執你醒醒……”
葉一趴過去,伸手摸了摸江執的額頭。
他又發燒了。
那張精致的臉上遍布潮紅,睫毛上還沾著些水汽,額角涔涔細汗,唇色蒼白。
她拉開床頭櫃抽屜第三層,打開倒了三顆藥,倒了杯熱水,扶起江執靠在自己身上,把藥塞進他嘴裏。
“把藥吃了,我給陸醫生打電話。”
窗外是一整個暮靄沉沉的馬布裏埃,風卷著雪,落滿灰蒙蒙的城市。
陸醫生半個小時以後才到,感受到了葉一埋怨的目光,笑著拍去一身冷氣,“抱歉,今天雪下得太大了,還遇到了車禍。”
陸醫生叫陸之川,是江執的私人醫生,調理江執的身體已經十多年了。
他脫去大衣,直接上了二樓,連鞋都沒換。
“是不是著涼了?陸之川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江執的額頭,“囑咐你們這的人空調要開熱點。”
“我們出去買了個菜。”葉一托腮,另一隻手輕輕勾著江執滾燙的手指,“江執非說自己能走,讓顧助理推著輪椅,自己撐著拐杖走回家的。”
“胡鬧!”陸之川皺緊眉頭,掀開江執的褲腿。
那條腿,就算是十五年間已經看過很多次,還是讓葉一覺得膽戰心驚。
那上麵有深刻的疤痕,凹凸不平,還有手術過後縫針的痕跡,像是幾條縱橫在腿上的蜈蚣。
他的皮膚很白,所以襯著那些傷口刺目的可怖。
現在整條腿都腫了,膝蓋那裏不知什麼時候破了皮的地方,紅腫著往外滲著膿。
葉一從來都沒有問過江執的腿是怎麼傷的,江執也從來沒說。
隻知道江執一直身體很差,時不時的鬧一回肺炎,動不動發燒,還會突然暈倒,一個小小的傷口也總會反反複複的不愛好。
隻是在江執無數次噩夢中,她都能聽見江執痛苦的呢喃。
“求你別殺她……”閉目沉睡的江執,沙啞的聲音從唇瓣中溢出,淚水劃過他的眼角,落入枕頭消失不見,“求你……”
葉一急忙握緊了他的手,貼在臉上,輕輕撫去他的眼淚。
江執是個很少失控的人,除了在夢裏。
那年她七歲,第一次遇見江執。
語言不通的她在法國街頭遊蕩,要點法郎勉強吃飽肚子。
葉一以為自己要死在那年的冬天了。
那個十歲的小男孩江執,坐著輪椅,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黑西裝男人,在灰蒙蒙的街角問她,“你是華人嗎?”
他將葉一帶回了家。
葉一第一次走進法國富人區的豪華別墅。
別墅裏空空蕩蕩的,隻有兩個保姆,和一個廚師。
從那之後,她就在這裏,和江執相依為命了十五年。
她不知道江執是誰,老家在哪兒,為什麼這麼有錢。
但是她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包括她上學的錢,都是江執給的。
葉一小時候不懂事,吃著昂貴的法餐,坐在餐廳裏,看著外麵大雪中的流浪漢,嘟囔了一句,“如果所有人都像江執哥哥這麼有錢,就不會有流浪漢了。”
江執低頭看著全是法文的報紙,淡笑一聲,“都在流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