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花了數秒鍾才擺脫初醒的暈眩,隨著視野一點點變得清晰,雙眼才漸漸有了一絲生氣,最後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從床上坐起,發現自己睡在一個臥室模樣的房間中,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床頭一側擺放著燭台和隨意傾倒的酒瓶,另一側是紅褐色的衣櫃。

刺眼的陽光透過木窗,均勻地傾瀉在涼席和他的手臂上,隱隱有些發燙。

劣質的熏人酒氣在房間內彌散著,這讓已經許久不沾人間煙火的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這裏是什麼地方?

他抬手揉著發脹的額頭,快速的思索著。

恍惚之間,過往的記憶如同溪流一般地徐徐湧出。

青年迷茫的眼神中漸漸地蒙上了一層異色。

我是陸遠,我已……死去。可是……為什麼,我還活著……

翻騰的意識中,是如同被摔成碎片的瓷器一般的,一片片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

在記憶的末端,是一道貫徹天地的雷芒。

雷霆是蒼穹的利刃,肅正清濁,諸神辟易;雷劫是天道的試煉,不渡雷劫,終不成仙。

作為一名無門無派的散修,陸遠獨自修行千年,不曾尋求道侶,不曾與人交惡,不曾沾染人間煙火,不曾貪戀世間繁華似錦。

隻尋仙道,隻求長生。

最終與無數碌碌無名的尋道者一樣,湮滅於雷劫之下。

這就是……修道者陸遠的一生。

不渡雷劫,終不成仙。

震驚過後,陸遠臉上除了痛苦,更多的是迷茫之色,他閉上雙眼,雙手用力抱住了頭。

“我早已死去,在雷劫之下化為齏粉。可為何我又活過來了?難道天道要讓我這個毫無仙緣的凡人繼續那毫無意義的一生?”

他清楚的記得,在那無情的雷劫之下,他曾經引以為豪的修為道行、千般法術、諸多法寶盡皆損毀。

他這一生,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努力,全部都在一瞬間,被擊得粉碎。

記憶中逝去一幕幕在思緒中浮現,幺妹的哭泣,父母的囑托,師尊的教誨,一切一切,早已遠去。殘留下來的隻有那一絲絲寂寥的情緒。

狹隘淩亂的房間中充盈著汙濁的空氣,陸遠的心中空空蕩蕩,沒有一絲著落。

過了好久陸遠才慢慢從床上爬起,他的目光開始在房間內遊離。

這裏,是什麼地方?

“嘩啦,嘩啦。”

能夠聽到門外傳來的輕微的響動聲。

陸遠想了想,站了起來。

他尋著聲音,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門邊,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房外。

推開房門,外麵是一個更寬敞的房間,看擺設像是客廳。空蕩蕩的木椅旁,掛著幾個破舊的布袋,雖然從窗戶刮進來的微風,發出嗡嗡的鳴響。木椅前方是一張方桌,上麵擺著許許多多的黃色牛皮紙書卷,以及盛滿各種各樣液體的瓶瓶罐罐。

其中還有一樽人頭大小的坩堝,咕嚕咕嚕地煮著東西。陸遠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除此之外,屋子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而且,這屋子的擺設完全不是陸遠所熟悉的家居風格。

屋子外麵傳來喧鬧的人聲,陸遠想了想,推門走了出去。

刺眼的陽光,讓陸遠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眼前,是一片充滿異域風情的城鎮,不再是熟悉的街景。

行走在街道上的,是擁有各種不同發色和不同膚色的異邦之人,說著陸遠聽不懂的語言。

一陣微風輕拂,雖是正午,陸遠卻隻感覺到了一陣透體的悲涼。

陸遠用手抓著自己胸口,真實的痛感衝擊著他的神經:“誰能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人聽到他的話語,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周圍匆匆的行人隻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在看清他的麵貌之後,大都如同看到瘟神一般的避開了,嘴裏還念叨著陸遠聽不懂的汙言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