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河燈漸漸遠去。及至月上中天,夜色漸深,鬧騰了一天的人們此時也頗感困倦,三三兩兩歸家。尋陽城逐漸安靜下來。
“我們也回去吧。”張澤打了個哈欠,強撐起千斤重的眼皮,“今晚好好睡一覺。”
“是。”
藝高人膽大,仗著兩人都身懷絕技,回去的路上,由張澤提議,天乙帶路,兩人沒沿著大路返回,而是走小巷抄近道,遇見死胡同就縱身翻過去。
眼看悅來客棧就在眼前,張澤勉強打起精神,準備踩著屋頂直接躍過這段路。
“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我救、”
細若蚊蠅的呼救聲傳進他的耳中,喊到半中間憑空消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無端顯出幾分詭異。
怎麼回事?
張澤踩在屋頂,隔著濃重的夜幕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樓宇高低起伏的輪廓在黑夜中隱隱描繪出黑色的線條,萬巷空寂,什麼都沒有。
有人在呼救,要不要掉頭去救人?還是就這麼當做什麼都沒聽到直接回客棧?
正在他猶豫的當口,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奔來,眨眼間和他錯身而過,三兩下不見了蹤跡。
張澤從這人身上嗅到了不詳的味道。
“主人小心!”
天乙突然傳音入密,玄身折返,輕盈地落在張澤身邊。
可惜,仍是遲了一步。
張澤當機立斷:“那人有問題,天乙你去追。我去那邊看看。”
“是。主人當心。”情況緊急,天乙叮囑一聲,施展輕功追在那道黑影身後。
目送天乙遠去,張澤深吸一口氣,腳下輕點,沿著神秘人出現的方向一寸一寸搜索過去。
隨著他的移動,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飄來,張澤臉色驟然難看起來。
先前求救的人多半凶多吉少。
但萬一還有救呢?
抱著這樣的念頭,張澤用上最快的速度,尋著鐵鏽的氣味,一路尋找,在一條死胡同裏找到了一位倒在地上的人。
看她的身形,應當是個姑娘,身體還在隨呼吸上下顫動,她還活著!
一股狂喜湧上心頭,可還不到放鬆的時候。
張澤幾步跑過去,待他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楚小巷裏的場景,心刹那間涼了半截。
姑娘衣衫半散,露出的脖子上被人劃開一道口氣子,放水一樣嘩啦啦向外流血,在他找過來的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積成一片血泊。
頸部出血,九死一生!
救人,要救人,該怎麼辦止血,對,先要止血!
張澤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歹冷靜一些,回想起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急救知識:大拇指用力按在破損傷口附近能有效止血。
他快速跑到姑娘身邊,蹲下身,找出傷口所在,橫起大拇指,選一個他覺得可能有用的地方,死馬當作活馬醫,用力按下去。
效果立竿見影。
血還在流,但速度驟緩,總算看著沒那麼驚心動魄。
張澤暫時舒了口氣,看來這個辦法管用。
或許是回光返照,那姑娘竟然恢複一些神誌,艱難睜開眼睛:“嗬嗬嗬嗬”
她嘴唇微動,費盡全身力氣都說不出一個字,隻能發出怪異的氣音,
“你別說話,省下力氣,我、我想辦法救你。”張澤厲聲斷喝,手上的動作一刻都不敢停,生怕一鬆開手,小姑娘就這麼去了。
可他心裏其實也清楚,這人傷得太重,他救不回來的。
頸部出血,放在他前世都極度凶險,若他是個什麼絕世神醫或許還有希望。
但現在黑燈瞎火夜深人靜,醫館早就關門,他張澤隻是個初入江湖的菜鳥,能懂一點急救知識為這姑娘多爭取來一丁點時間,那都是撞大運撞上了,再多的,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嗬”
最後的精氣被消耗殆盡,小姑娘的臉色瞬間衰敗下去,瞳孔渙散,腦袋失力地撇向一邊,徹底沒了聲息。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他手下垂死掙紮,敗給了死亡的命運。張澤清晰地感知到,掌下的這具身體,脈搏已經停止跳動,最後一點生氣潰散,再沒有任何轉機。
“我你”
沉默地鬆開手,他的心頭沉甸甸一片,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