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相接的打鬥聲,血流成河的哭號聲。東陬城幽藍的業火遍地,燒焦了倒下的屍體,一切都宛若地獄噩夢。
成弱藍衣染血,衣襟滿布劍痕,眼前隻有一片殷紅,手中的佩劍蓮華劍芒黯淡,早已被血浸沒得看不出劍脈的紋路。
他似乎是被什麼魘住了,縱是全身傷的皮開肉綻,還不斷地揮舞手裏的蓮華劍,眼帶血絲地吼道:“出來啊!出來啊!”
他揮出一道道青色的劍氣,斬向並不存在的人影。劍氣在空氣中炸開,振聾發聵。
一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從身後出現。“你何必執著於找到我,你已經鑄成大錯了!”
成弱不答,眼睛紅得仿佛要滴血,催動最後一絲靈力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在碰到劍鋒的一瞬轟然化作黑霧消散開來,彌散的黑霧在成弱身後緩緩聚攏,重新彙成形,青鬼獠牙的麵具一直遮蓋到脖子。
成弱靈力耗盡,搖搖晃晃地轉身,視線被血跡模糊。
成弱腿上忽然脫力,半跪在地上茫然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置若罔聞,微微弓腰,從容不迫地將成弱這狼狽不堪的窘境悉數納入眼底,像是在細細欣賞一件自己親手創造的作品。
黑衣人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成弱,“不得不說,毀掉你真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成弱抿緊唇,臉色血色全無。電光火石之間他竟是獨孤一擲,出手就要奪下黑衣人的麵具。
黑衣人眼神淩厲,側身一躲,驟然出掌打向成弱的右臂。就聽一陣骨裂的聲響,成弱吐出一口鮮血佩劍脫手,痛苦地捂著被折斷的手臂。
“小瞧你了,居然還有力氣偷襲。”黑衣人冷笑一聲。
他不慌不忙地撿起蓮華劍,慢慢擦去劍身上的血跡:“可惜了這蓮華仙劍,認錯了主。世間人都知道,成餘寒勾結魔修,按理當誅——”
成弱聞聲,猶如困獸般嘶吼起來:“不是我!你——”
黑衣人收起漫不經心的神色,眯著眼道:“不是你?世人都看到,北黨千餘人血濺東陬城。你猜他們會怎麼揣測你,這千餘亡魂的親族會怎麼記恨你?”
黑衣人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拿蓮華劍貼著成弱的臉,一字一句沉聲道:“成大宗主,世人隻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誰又會信你?孟淮寧?還是你的好姐姐孟楚君?”
成弱劇烈掙紮起來。
黑衣人也不急,待成弱吼完,壓迫感十足地俯在齊堯耳邊低聲道:“我不妨讓你死個明白,你知道是誰,透露出你在東陬城的消息嗎?”
黑衣人的話如同冰錐刺入成弱混沌的大腦,他一下停住動作,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臉色如遭雷劈。
劍鋒割破了他的臉,鮮血順著劍刃而下,成弱卻如同一尊不知痛癢的雕塑被鉗製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麼會為什麼?究竟為了什麼?”
黑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優柔寡斷是你最大的敗筆,人心本就難測,你賭輸了。”
成弱扭頭死死盯住了黑衣人,像要從他身上灼出一個洞來。空氣漸漸壓抑,黑衣人麵沉如水,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死亡近在咫尺,成弱卻忽然笑了,好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胸脯劇烈起伏喘不過氣,充血的眼中淌出淚來,與臉上的血汙混著流入嘴角。他胸口的新舊傷口崩裂,鮮血滲出再次浸濕了衣衫。
黑衣人平靜地看著成弱近乎癲狂的笑,像對一隻垂死掙紮的螻蟻般無動於衷。
大悲大怒之後是無盡的虛弱,一種強烈的疲憊感刺入成弱的骨髓,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如墜冰窖般的寒意。
成弱嗤笑一聲,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黑衣人拿起蓮華劍,麵無表情地起身,對身後的陰影擺了擺手,不帶任何情緒下了命令,“殺了他。”
成弱失神地跪在地上,眼前出現疊影,意識開始恍惚。
陰影中閃出兩道人影,手起刀落。
青嵐宗宗主成餘寒身死十年。
淇州城外林蓊鬱,連綿起伏的山丘靜坐在一方,一衣帶水的小城如往常一般熱鬧。
一個老漢坐在茶鋪向外張望。他一臉著急,坐一會就要探頭向外看。天氣炎熱幹燥,汗水從他額頭滲出,顯得格外焦灼。
同桌一個抱著佩劍的青年深吸一口氣,將杯裏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把杯子用力往桌上“嘭”一放,引得不少旁桌的茶客側目而視。
青年瞪了一眼:“看什麼看?”
茶客們連忙嚇得重新低頭老實喝茶。
青年朝老漢大聲氣憤道:“這人也太不懂規矩了,這大熱天的,我們在這裏都等了兩個時辰了,他到底還來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