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隨便的開始(1 / 2)

你長久地作為一個植物人,除了偶爾有幾年可以聽到外界,其餘的時間都生活在一種黑暗空洞的寂靜循環中。

大抵是未能係統學習語言的緣故,你在那一片混沌中的思考方式與常人完全不同。你的性格可以說是一張白紙,當然,說是虛無更為合適。

近二十年的時間裏,你幾乎都在床上度過。世界對你而言自然是很陌生的,你為數不多的關於世界的視覺記憶還隻有一片白得無瑕的名為天花板的東西,至少說話的人是這麼稱你眼前的雪白,還有幾張模糊的麵孔,你無法分辨他們是誰。

你對知覺沒有印象。若要代你描述,你長久的感覺隻有一顆漂浮的大腦。這顆大腦不處在太空,因為它的周圍並沒有任何形式的能量,是完全的真空。

不過這似乎是一件好事。在忽然地見到自己的身體前,你隻是感到思考變得緩慢,其餘一切與往常無異。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告訴你,你是因為窒息而死。避開了絕望的無法掙紮的痛苦,也算一種幸運。

現在,你結束了你二十餘年的人生,當然,這個數字不是你得出的,而是由我告訴你。

痛苦嗎?悲傷嗎?不舍嗎?憂鬱嗎?似乎全沒有,倒還有些愉悅。恭喜你,終於脫離了肉體的舒服。

什麼?你問你現在是什麼狀態?按照你所在地域的習慣,應該叫做魂魄,或者靈魂吧。

你看著兩個人,一個頭上的黑色部分較短,另一個則較長,圍著你曾經的身體發出奇特的嘶吼。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認為那是曾屬於你的身體,但總有一種牽引力將你的注意力吸引在它身上。你很想靠近些做觀察,卻被攔下。

攔下你的兩位長相就是一般的人類。他們身上的物品並不相同。稍微幫你補充一下,左側那位穿著純黑的西裝,右側那位則是純純的黑無常。

你聽到他們說了些音節,很可惜並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你仍在為擁有視覺與聽覺而感到新奇。

他們身體的上端發生了一些變化,然後便將你拖拽出此空間,穿透一個不透明的物體。

你看見了從未想象過的景象。事實上,你若非逝世了,絕無看見此番景象的可能。既然無從獲取基礎信息,又談何預測呢。

你身下深淺不一的灰色正悄然變幻著。很可惜你不知道這應該怎麼描述。嘛,勉為其難地幫你描述一下下也不是不行。

城市在腳下流動,灰色的湧浪反射著夕陽。鑲嵌了玻璃幕牆的樓宇就是閃耀的水晶碎片,極不忠實地反映環境。一般地,夕陽🌇會帶著悲傷輕撫人們的臉頰,以苦痛親吻人們的心,用憂鬱牽起人們的手。這多少有些奇怪,確實是溫暖的桔黃色,但完全無法給人以慰藉,反而是將濃厚的傷感裹在人身上。不過這也應了現在的景,親人在哀傷的黃昏過世,總還是一件美事。被一片淒美送著離開世界,穿過紅彤彤的黃澄澄的火燒雲,披著橙色的紗,擁抱另一個世界。

好,補充完成。

你看到的世界變成了兩層,不是一模一樣的,甚至可以說大相徑庭。當然,這個大相徑庭是幫你補充的。

唉,你又不能描述了。才……才不是特意要幫你的!隻是……見義勇為罷了!

在城中的湖裏,長出一片青碧的樹冠;鱗次櫛比的高大的古典樓閣頂著瓦製工字頂從騎樓間鑽出;某些摩天大廈有大半鑲在山中;大段公路與橋梁無依托地懸浮在空中。總而言之,世界上的一切看起來都這麼的奇特,以至於怪異。

駕著你拖拽的兩個人,或者說鬼差,倒是駕輕就熟地在重疊的人造森林間穿行。這鋼鐵森林可算是一種朋克風格,替你大致將它命名為漢華朋克。真是怪異呢。

街上,這也是幫你補充的,畢竟你也沒有見過室外的一切,青石板與磚塊交錯,似犬牙,亦似衝上沙灘的海浪留下的痕。

這一條街,高壓鈉燈與燈籠共存。街邊的建築卻全是古代樓閣。樓閣華美,隻是冷清得像工筆畫。或許這就是畫家的奇妙幻想世界吧。

春雨正淅淅瀝瀝地下,南國的春天倒總是這副模樣。甚至一場雨可以朦朦朧朧地下二三星期。這年的早春格外的冷,以至於有南北兩級的凜冽。寒意就是一根根中醫用的銀針,不單單是要成片地刺進你的皮肉,還要連接熱泵,源源不斷地在你的身體裏製造寒冷。作為一個剛脫離身體的新生的魂,你還是保有了些許這個世界的感覺。

咳(hai),真是麻煩。算了,在你可以形成可以正常交流的語言能力前,還是幫你補充罷。哼,才不是免費的,你要付出代價哦!

分辨不出兩個世界的邊界。在視覺上,無論是古典樓閣還是現代建築,都是一致的真實。如果可以觸摸片刻,大概就可以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