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秋濃。
方下過一場秋雨,天色陰沉,遠處雲翻光重,摻著點晦澀不辨的鉛白色。
開會開的頭重腳輕,一出來,冷風乍起,弄得整個人都瑟縮起來。
同事甘思恩吵著要去鹿巷吃頓火鍋熱熱身子,溫筠鷺漫不經心應下,拉了拉身上的外套。
她車子停在揚毅堂附近,學校舉辦大型活動的禮堂旁的露天停車場。
此刻也差不多是中午放學時間,這條路又是前往西區一二食堂的必經之路,到處是學生,偶爾還能碰上兩個眼熟的打打招呼。
離揚毅堂三四百米左右,溫筠鷺正想事情,甘思恩突然問了句:“今天是有辦什麼活動嗎?”
溫筠鷺沒關注,說,不清楚。
“嘶,裏頭好像是有舉行什麼活動,宣講會?出來學生挺多。”甘思恩喋喋不休。她愛湊熱鬧。
溫筠鷺隨意抬頭看了眼,還真是。
甘思恩又笑道:“那站門口的,是不是老承?”
溫筠鷺定睛一瞧,也笑了:“應該是他們學院辦什麼活動吧。”
老承全名承良,是經管院係主任,去年升的職,京城人士,總是笑眯眯的,彌勒模樣,見到人總是第一個打招呼。
溫筠鷺和甘思恩都是隔壁信息學院的,兩學院一個在北區,一個在西區,隔的很遠。
但怎麼說呢,老承為人好交際,大半個學校裏的老師,甭管什麼學院的,他都認識,故而大半個學校裏的老師,也都認識他。
見他從堂裏出來,不時朝裏張望的模樣,甘思恩跟他是老鄉,每見他一回都覺得親切,頓時“嘿”一聲,隔著十米遠就高聲喊道:“老承!”
承良似乎沒聽見,仍望著堂內。
甘思恩最煩打招呼沒人理,撇開溫筠鷺三步並兩步過去,承良也終於注意到她,笑著點了點頭。
“你這幹什麼呢?”
“等人呢。”承良好脾氣的,突然又道,“唉,終於出來了……周楓啊。”
溫筠鷺站的遠,這聲沒聽到。
手裏折傘沒對好,她又解了粘扣,一道一道疊好把傘收起來。
聽見甘思恩喊她,她這才慢悠悠抬起頭來。
對方卻麵色有異,輕咳一聲,指了指旁邊。
溫筠鷺甫一看到剛從堂裏出來的女人,也是一愣,半晌沒回過神來。
駝米色呢子短外套,搭著一條橄欖綠長裙。
鎖骨發,蓬鬆隨意,微微內扣,左側尾部染了一道淩厲的藍灰色。
於深秋中,如一道未染纖塵的光影,清雋孑然。
她似乎沒注意到溫筠鷺,和老承說著話。
承良留意到溫筠鷺的神色,朝她提醒道:“筠鷺,這是你學生呀,總不至於忘了吧?”
女人跟著看過來,表情竟未有一絲的尷尬,依舊笑著。
她和溫筠鷺對視片刻,這才微微頷首道:“好久不見了,溫教授。”
字正腔圓三個字,倒是新鮮。
溫筠鷺也不對付那折傘了。
秋重風寒,她臉給風吹得有點僵,但下意識露出的笑容還是得體的:“是好久不見了,周楓,是吧?”
周楓笑著點頭:“難為你還記得我,名字也沒叫錯。”
溫筠鷺隻笑笑。忘記確實是難的,怎麼說對麵這位也是她帶的第一批研究生,雖然也是唯一一位在她手裏頭主動退學的學生。
莫說在她教書生涯裏,放眼整個逸大全部碩導的經曆裏,也都是少見的。
眉眼依舊是囂張的,不過卻沒了幾年前的輕浮。
大概是事業有成,這份囂張裏是帶著點篤定的沉穩,看著並不讓人討厭。
濃妝精致,衣著不凡,現在定是平步青雲了。
經年未見的學生如此,按理說是該欣慰的。但當年鬧得實在太僵,溫筠鷺現在感覺很是微妙。
承良不解其中尷尬,雖說當年的事他都看在眼裏,但怎麼說都過去了。
“周楓如今是真的大有所為了,看看,”他指一指揚毅堂正門口擺著的宣傳立牌,“出了好幾本書,雖然改了行,但我們見了還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