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有一首詩。
北地仙山青,仙人上九霄。輕衣身渺渺,寒劍唳蕭蕭。
所謂北地仙山,指的是東國北部的太衍山脈;所謂仙人,指的是在太衍山脈上修煉的一群道士。這群道士聚集在這裏,給自己圈了個地盤,名叫知己派。
知己派究竟具體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已不可考。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此派是最早出現的一個道家教派,並且至今延綿不絕,算下來已經有萬年曆史。
知己派有三大史書。一曰《青山錄》,用以記錄知己派從創生伊始到今日所發生的大事件,一般關乎於教派的興亡;二曰《倚山傳奇》,分為掌門本紀、得道列傳以及邪徒集三部分,也就是對知己派的各代掌門,飛升者或富有盛名者以及叛教除籍者的記錄;三曰《弟子記》,是知己派所有弟子的基本信息集錦。
根據這三本史書的記載,太衍山脈原是一座由知己派創派掌門所創造的一座人造山脈。原本這大陸僅極北處有片常年飄雪的屴崱山脈,且靈氣稀薄,修士在其中既難以修煉,又難以生存。
然而有雪水從屴崱山脈流下,緩緩往南流去,最終彙入大海,被人稱作崱水。
彼時世上既沒有什麼太衍山脈,亦沒有什麼知己派,有的隻是一個離經叛道妄圖長生不死的凡人,他帶著百來個相信他的信徒,離群索居又餐風飲露地在崱水旁修煉。
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從慘綠少年變為耄耋老人,他變得越來越蒼老,變得脊柱佝僂,頭發花白,幾乎下一秒就要吹燈拔蠟,與世長辭。
然而他活了一年又一年,每年都有人覺得他快死了,要死了,該死了,卻又都看著他穩穩當當地活到了下一年。
眾人難免都驚奇起來,不由得懷疑這人難道真能長生不死不成?即便不能長生不死,能活到這個歲數也真乃奇人也。
後來這人果真沒辜負這許多人的期望,在某日朝陽初升的時候,他飛升成仙。
朝日輝輝,霞光燦燦,天空裂開一道縫隙,奪目的金光從其中傾瀉而出,輕柔地包裹住那個滄桑的老人,而後老人乘坐仙鶴一路飄然而去,震驚了萬年前的所有人。
老人苟活於世幾百年,留下珍寶無數,世人覬覦,在其飛升後的幾年內,不斷有人襲擊當初跟著老人的百人,最初僅是附近的村民,後來便是一窩山的山賊,最後竟演變成一國的皇帝率兵來此。
但就這僅僅百人,即便是皇帝傾了舉國之力,也是久攻不下。
最後是老人的大弟子不勝煩擾,覺得再陪世人胡鬧下去,平白攪擾了專心修煉的清淨日子,於是他一步踏出,站在那皇帝和將士麵前,執劍飛起。
大弟子心想,他的師父剛剛飛升,乃是這世上當之無愧的飛升第一人。這些人非但不敬重他,反而覬覦師父的遺物,轉而進攻他的弟子們,著實可恨。
師父曾經悉心教導於他,他便不能辜負了這份師徒情誼,看著他師父留下的珍貴典籍,還有那些不知所以的一百來個師弟師妹們,內心決心無論如何承擔起他師父教書育人的艱巨任務,護住這許多人,並且將師父留下的立世真言發揚光大。
於是這位大弟子站在崱水之上,牽引著天地間的靈氣。
皇帝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隻能讓自己信任的將軍擋在自己麵前,以免死在禦駕親征的路上。
他坐在名駒上眯著眼看著幾乎與太陽並肩的青年,隻見那人的雙手一起一落,輕飄飄的,又好似千鈞重。
天地間突然風雲變幻,最初隻是起了嗚咽的微風,後來變成了遮蔽日月的漆黑狂風。
皇帝感受到身下的寶馬變得驚惶。
這匹馬是他的戰利品。
年少時他曾出征一個小國,他無往不利,幾乎沒有任何困難地就攻到了那小國的國王麵前,那國王戰戰兢兢,抖著聲音說可以把他的女兒獻給他,希望他可以停戰。他答應了。後來就有一位美麗的異族姑娘,連帶著一匹名駒烈馬,華麗瓷器,柔軟錦帛,金銀無數送到了他的麵前。
再後來,這匹馬跟著他又打了無數個仗,這些年來,他很少感受到這匹馬的不安。
皇帝終於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如他預料的那樣輕鬆簡單。
寶馬突然奔跑起來,帶著這位皇帝一路後退,震驚之餘,那皇帝定睛一看,隻見到他原本所處的大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大地震顫,那縫隙越來越長,仿佛這片大陸要裂成兩半。
皇帝正帶著他的兵後退,忽然就見到有連綿不斷的高山拔地而起,好似要捅破了天空。懸在天空的青年右手虛空畫了個圈,則有水霧環繞山峰盤旋而上,又分為諸多分流,形成寬約百尺的霧橋,似實似虛,連接著諸峰。
那山呈合抱之勢,山中盛了一汪清泉,成了個易守難攻的地勢。那大弟子又於天空一劍劈下,便有一座山峰裂為兩半,崱水又流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