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周醒來時,侍宦李秋見正在她床前守著。
李秋見扶她坐起來,端來一杯茶水為她潤口,少周微抿一口,將杯子放在一邊,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李秋見恭謹答道:“回殿下,現下正是午時。殿下昏迷了兩天,如今可算是醒來了。殿下可是餓了?廚房給殿下溫著吃食,就等殿下醒過來了。”
少周倒是沒想到昏了這麼久,她點點頭:“稍後傳膳。”
李秋見出去傳話,而後回來伺候少周更衣洗漱,少周左右環視,沒看見盞秀,詢問道:“盞秀是怎麼安排的?”
李秋見:“殿下沒醒,奴婢不敢自作主張,便先讓盞公子在西苑的客房住著。”
少周嗯了一聲:“把我寢宮偏殿收拾一下,日後他便住在那裏。”
聞言,李秋見的表情有些驚訝,偏殿和殿下的主殿相連,殿下自然住在主殿,雖說現下偏殿空著,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住進去的。如今殿下堂而皇之地讓盞秀住進來,足可見殿下對他的重視。
大致明白了日後對待盞秀的態度,李秋見收斂神色,恭敬應下吩咐。
少周又問道:“盞秀吃過午飯了嗎?”
李秋見:“回殿下,不曾。”
少周點點頭:“那正好,叫他過來與我一同用膳。”
話音落罷,卻沒聽到李秋見的應答,少周抬起頭,看見李秋見神色猶豫,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淡聲道:“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李秋見跪了下去:“殿下,昨夜盞公子驚慌之下對您直呼其名,被許多侍衛奴婢聽見。雖然殿下重視盞公子,奴婢卻不能為了討盞公子歡心向您隱瞞實情,規矩便是規矩,盞公子是為大不敬。”
少周垂首注視著恭謹地伏在地上的李秋見,他是個忠心的人,也是個聰明人,這番話不僅是對少周表忠心,也是對少周對待盞秀態度的進一步試探。
她聲音平淡:“起來吧,盞秀的事,我會親自處理。”
少周沒有明顯表態,年輕而聰穎的侍宦卻已經從中看出少周對盞秀的縱容,他不再多說什麼,起身跟在少周身後走出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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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盞秀過來後,少周揮退了一眾伺候的仆人,偌大的房間內,隻剩下她和盞秀兩個人。
她盛了一碗烏雞湯,放到盞秀麵前,饒有興趣地問:“聽說昨晚,你對我直呼大名?”
盞秀到底在人間生活一段時日,知道不少人間的規矩,不能直呼天子王侯的姓名便是規矩之一……聽到少周詢問,他有些心虛,但一想到對麵的少周是大壞蛋,心虛頓時消散,他理不直氣也壯:“怎麼了?不可以嗎?我喊你可是為了幫你叫大夫!”
少周聞言失笑,她並不在意這些虛禮,對狐狸縱容道:“可以,你想怎樣喊我都行。”
盞秀哼了一聲,絲毫未曾察覺這是一個尊貴王侯給予的偏愛,隻覺得少周也沒有多麼厲害嘛,都不敢反駁他的。
他歡快地吃著安王府的豐盛午餐,心想恩人派給他的任務還挺好做,輕輕鬆鬆,還能吃到許多好吃的。
卻冷不丁聽見少周問他:“昨夜你化作狐狸,去了哪裏?”
盞秀用勺子挖雞蛋羹的動作僵住了,他心髒砰砰跳,恩人說過他內應的身份不能暴露,該怎麼說才不會引起懷疑呢。
“怎麼不說話?”少周分明知道他的行蹤,卻壞心思地催促。
不管了!狐狸決定耍賴:“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他強詞奪理,裝作毫不心虛的樣子。
少周一臉無辜:“在意你,關心你,不可以嗎?”
盞秀的臉一瞬間通紅,不知道對麵的人怎麼可以這麼平靜地說這樣親昵的話,他又氣又惱,當下放下勺子,留下一句怒氣衝衝的“巧言令色”,便飛快跑走。
少周目視狐狸落荒而逃,聳了聳肩,又想到盞秀被她氣走,根本沒吃多少東西,到不了晚上就會餓肚子,於是吩咐仆人將他愛吃的幾樣點心送到他房間。
她身體還很虛弱,沒什麼胃口,索性讓人撤了飯菜,把熬好的中藥當午飯飽腹。
白色小人蕭裕安在她腦海中發問:“你對盞秀說那些惹惱他的話做什麼?”
少周身上沒什麼力氣,回答的語氣也散漫:“不說他怎麼知道,誰關心他。”
她又問:“你之前很少和他說什麼話吧?”
蕭裕安沉悶地嗯了一聲。
少周拍了拍白色小人的肩膀:“人和人之間要有良好的溝通,有些話,你不說,對方就永遠不會知道。”
畢竟這世間,哪有誰真的是誰的蛔蟲,心靈感應一樣知道對方的想法?感同身受尚且難得,更別說讓對方明白你內心的思緒萬千了。
任你百轉千回,愁腸寸斷,你悶著一句話不說,宛如鋸嘴的葫蘆,對方隻會以為你真的是個葫蘆。
放著好好的人不做,幹嘛非要做葫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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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周是被狐狸用爪子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