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子這殺招許安歸一旦接住了,那許安歸隱沒在朝堂之上的黨羽如同蘿卜上的泥一般盡數拔出。
太子到底是八年執掌朝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君王。
若許安歸勢弱將會直接在這謀反的罪名之下死無葬身之地,若是許安歸絕地反擊,必然要暴露自己藏匿於朝廷之上的黨羽。
太子這一步棋步步為營,進可攻退可守,著實為一步好棋!
許安歸若是有心歸朝,他會選擇什麼方式來回擊呢?
“父親……墨滴到紙上了。”
郭若雪見郭太師久久不動,不知道心中在思量什麼,就連筆尖上有墨溱出而落都沒有察覺。
郭太師看著郭若雪過分年輕的臉,忽然問道:“若,太子失勢,你……”
郭若雪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與他共進退。隻求父親保全郭家滿門榮耀,不要被我牽連才好。”
郭太師忍住心中悲痛:“你若是想抽身而出,為父可以替你想辦法。”
郭若雪搖頭:“我知道,太子殿下一直防著我,所以不肯讓我有孕。八年無所出,太子是可以休妻的。可是父親有沒有想過,他其實早就有此打算,其實也是為了保全我一命?在一個適當的時機以這個理由,送我出宮?”
郭太師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人人都道太子涼薄,可是我與他結發八年,看著他步步如履薄冰的走在太子之路上,心疼他。”郭若雪抬起頭,盯著郭太師,“不是人人都有女兒這種福氣,有一個疼孩子的好父親的。”
郭若雪這句話讓郭太師無法再回應了。
帝君偏心少年時期文武雙全的許安歸,這誰都看得出來。
現任太子許安澤雖然從小就不是最優秀的那個,但卻是心最狠的那個。當年若不是許安澤助帝君解了軍門掣肘的大問題,如今這太子之位也輪不到許安澤去坐。
或許就是因為兒時那些不好的記憶,才讓許安澤患得患失、喜怒無常。
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太子,真的可以贏得天下人的認可嗎?
君王君王,隻有得到天下認可才可以稱之為諸君之王。
這話郭太師明白,卻不能直說。
若是放在許安澤成太子第一年時,他或許會冒死覲見。
但現在再說,那便是真的在找死。
郭若雪是他的孩子,他自然最了解。
這孩子看上去一副柔柔弱弱,不深諳世事的樣子,卻是最固執的。隻要她認定的事情,任誰說都無用。
許安澤還在舊府潛邸當世子的時候,每次來郭府拜見,到底是對郭若雪存了刻意撩撥的心思。
不然怎麼會惹得郭若雪這種深閨女子情種深種?
而今郭若雪已經認定了許安澤是她一生一世的夫君,那麼無論許安澤日後涼薄也好,多情也罷,她都會全單照收,義無反顧地陪他走下去。
教出這樣一個在別人眼裏十全十美、不離不棄的太子妃,郭太師此時此刻心中隻有懊悔。
原本想著郭家女兒請學究來教,懂事明理即可。
卻不想現如今學究教得太好,這女兒學得太好,全然一副貞節烈女的模樣,卻不想最後到底是苦了她一輩子。
郭太師每每想到此處,看見郭若雪心底就有數不盡的愧疚。
他不想與郭若雪在太子的事情起齟齬,隻是淡然地轉了話頭道:“自小你便最心疼小九,如今眼看著小九也要卷入這場是非之中,你這個做姐姐可想過什麼解局的方法嗎?”
郭若雪一聽到郭太師提到郭若水,立即眼眸就紅了一圈:“我嫁入天家八年,如何不知其中凶險?我自然是不想九妹也步我後塵。這些日子,我每每想起九妹,都夜不能寐。如今六皇子又被人參了一本謀反,我這個當姐姐的怎麼會沒有想法?可是女兒有想法有用嗎?女兒既不能讓陛下收回成命,也不能讓太子去求情。父親都做不到事情,我又如何能做到?”
說道這裏,郭若雪臉上已經有了淚痕,她是真的心急郭若水,想要回來找郭太師商量此事看看有沒有什麼回轉的餘地,才會特地跟太子告了一晚上的時間。
郭若雪到底也是太子妃,多年沒有再人前落過淚,看見郭太師凝重的神色,頓時臉龐爬上緋紅,連忙拿起絹帕擦了擦:“讓父親見笑了。”
郭太師看郭若雪這樣,回想起那日郭若水在李嬤嬤走後說得那些話。
就連郭若水這樣被他寵大、從未存了深心思的孩子也在為自己的將來與郭家籌謀,眼前這個嫁入皇家八年的女兒,或許也能理解他的苦心也未可知?
郭太師不由心中一動,道:“我把若水喚來,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