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歸還沒有回來,太子那邊的人,就已經按耐不住了嗎?
不,或許這些事情都不是太子所為,他那個十六皇弟許景摯這些年雖然看上去老實,其實心底裏到底捉摸的是什麼,他從未看透過。
當初如果不是先帝寵愛這個最小的兒子,封許景摯為親王,允許他留在許都做一個閑散王爺,今日怎麼還會有如此後顧之憂?
他那個皇弟太年輕,甚至跟許安歸一般大小年級。身後又有恭國公府、恭老國公這個開國元勳的外祖父作為後盾,無論是明裏暗裏,動他都不容易。
這些年他看似在外風花雪月,焉知不是在謀求著什麼?
想到這裏,東陵帝頭疼的毛病又犯了,那疼痛宛如一隻蟲子,死死地鑽著他的腦仁。東陵帝摁著自己的太陽穴,眉頭緊皺。
鄒慶見狀知道是舊疾複發,想要上去替東陵帝揉一揉,誰知道東陵帝衣袖一揚,直接把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清掃在地,喘著粗氣,暴跳如雷。
鄒慶甚少見到東陵帝如此焦躁,連忙跪下。
伺候在殿內的所有內侍們也跟著跪下,不敢多看一眼。
省部的敕令下了有大半個月,東陵北境六州的刺史才陸續回到許都。
許都的臘月已經過了大半,寒風更加淩冽,過年的氣氛卻越加的濃烈。
就連這刺史們留宿的許都官站周圍都好不熱鬧,街上跑鬧的孩子們手裏總拿著些小炮仗,時不時地點一個,巷子裏劈裏啪啦的竟然已然一副要過年的樣子。
許都百姓們已經開始忙裏忙外的辦起年貨,準備要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年,可這官站裏的刺史們這些時日可都沒睡好。
即便是沒有睡好也不敢去相互詢問,生怕問了到了什麼不該問的東西,知道的太多受牽連。
一般朝廷快到年下才會下敕令分批召回全國州縣的刺史回都述職。
哪怕是急招,也從未出現過北境刺史全部都被召回的情況。
忽然一起召回,這事恐怕有蹊蹺。
幾個有親戚、師長在許都朝堂為官的刺史,紛紛登門去拜訪,想要打聽一點事情。誰知道這件事問過去,所有人都是一問三不知。
帝君隻說下敕令找回他們述職,卻沒有再說其他。
但在朝堂之上東陵帝那副模樣,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好心的親長便提點那些刺史,麵聖之時一定記得謹言慎行,不可欺君罔上。那些刺史聽了以後惴惴不安,紛紛回憶自己在北境六州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麼事情,讓人抓住了把柄。
臨朝前一日,所有的刺史都幾乎一夜無眠。
第二日,被召回的這六位刺史站在殿外聽宣。散了早朝之後,才被鄒慶帶到了禦書房的偏殿喝茶。
這些北境刺史從未在皇城之中與這些內官們親近,看見鄒慶一臉溫和,卻規規矩矩的樣子,有些話想問到底是不敢問出口。
最後,剩下劉新一個人,獨獨的坐在偏殿,端著茶杯發愣。
鄒慶看見劉新,上前道:“劉刺史,陛下喚您進去問話呢。”
劉新這才回過神來,手中一時間不知輕重,竟然將茶盞的蓋子碎在了地上,嚇得他一機靈。
鄒慶見狀,笑道:“不礙事,老奴找人來收拾便是。劉刺史快去罷,讓陛下等久了不好。”
劉新放下茶盞,起身對鄒慶一禮:“有勞了。”
然後正了正衣襟,快步向禦書房走去。
“微臣北境永州刺史劉新拜見吾皇萬歲!”
劉新跪下,行大禮,久久不聞東陵帝讓他平身,也不敢私自起來,隻能那麼跪著。
跪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劉新腰酸背疼、膝蓋刺痛、額頭上的汗已經一滴滴地滴在大理石地板之上,卻依然沒有聽見東陵帝的聲音。
又跪了一炷香,一個厚重的聲音才緩緩從上落下:“你既彈劾了皇家六子許安歸,定是做好了必死地打算了吧。”
劉新聽到這話,身子又壓低了幾分:“微臣啟奏之事,件件屬實……”
“這六皇子招兵買馬的日程你寫的確實詳盡,但這些人都衝入了軍隊,奉了軍糧,兵部有造冊,你可知道?”東陵帝問道。
劉新回答:“微臣知道。可是北境駐守了三十萬大軍,若六殿下沒有謀反之心,怎麼還會再招兵?若不是有心收買心腹,私藏部隊,讓朝廷出銀錢養著,又怎麼會在毫無戰亂的時候招?微臣效忠的是東陵,是陛下,一切有害於陛下的事情,微臣決不會姑息。哪怕拚上微臣的性命,觸怒了陛下,微臣也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