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聽見這個名字收拾東西的手略微停頓了下,目光微微呆滯,嘴裏小聲重複了一句:“許安歸……”
許安歸似是沒有聽見少女的喃喃自語,艱難地坐起來,細細查看那道傷口。
傷口縫合得非常整齊,每一個結之間的距離都一樣,不長不短,手法利索——這姑娘多半是會一些醫術的。
許安歸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仿佛要把身體裏的疼痛全部都吐出去一般,回想剛才為了試探這女子,差點把她掐死,頓時心中有些慚愧,有些羞澀地開口,聲音低沉:“方才……對不住姑娘。”
少女回過神,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收拾好,回道:“沒什麼,我本就是跟著地上的血跡過來找你的。”
許安歸聽了少女一言,沉吟片刻,立即拉起衣服,站起身,一步一頓、一頓一緩地向山林深處走去。
“哎!”少女見許安歸不顧自己傷勢硬是要離開這裏,立即背起藥簍,追了上去,“你這麼重的傷,要去哪?”
許安歸頭也不回地說道:“繼續待在這裏,不安全。”
“可是,你往前走也不安全啊。”少女站定,目光落在血紅色山林深處認真地說道。
“什麼意思?”許安歸回頭看著少女。
青衣少女指了指前方:“再往前走十裏山路,就有一處寨子。那寨子裏有很多山賊土匪模樣的人在把守。你繼續往前走,也是死路一條。那裏連一隻兔子都過不去。”
“寨子?”許安歸順著少女指的方向看去,眸光微斂。
他想也不想、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少女指的方向走去。
少女見許安歸怪得很,明明知道前方有山賊,卻還是要去,急得腳一跺:“哎!怎麼越說你越去啊!你傷不輕,還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許安歸長出了一口氣,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對少女作揖:“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身上這些傷,暫且不傷及性命,在下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我能活著下山,姑娘來東陵北境軍大營找我,我必會還姑娘人情——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青衣少女抿著嘴,皺著眉,盯著許安歸看了許久,最後她輕歎一聲,跟上了許安歸,回道:“季涼。”
“……季涼?”許安歸一愣。
青衣少女直視許安歸的目光,一字一句:“季!涼!四季微雨露,翠箔清晝涼。季涼!”
許安歸垂眸,思索片刻:“姑娘博學……這句詩,不知是出自何處?”
季涼細眉長挑:“季涼書。”
許安歸語塞。
“噗。”
季涼看著許安歸無語的表情,一時間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似乎很滿意許安歸的反應,踩著輕盈的步伐,帶著他向深山的寨子走去。
許安歸捂著右肩上的傷口,跟在季涼身後:“季姑娘,你這是要跟我一同前去?”
季涼隨手揪了一根在路邊飄搖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我自小上山采藥,手腳還算靈便。興許能助你一臂之力也說不定。”
“季姑娘!”許安歸皺眉,站定,言語中透出一絲嚴厲,“前路凶險。”
季涼一隻腳踏上一階石台,山澗微風輕至,她仰起頭,嘴角最後一絲笑意散盡,那一瞬,少女青澀而又天真的表情從她臉上褪去。
她緩緩地回身,用漆黑眼眸注視著許安歸,說道:“方才,我在山上的采藥的時候,看見山下荒漠之地,有東陵軍與烏族交戰。”
許安歸喉嚨微動,心中一驚,握劍的手緩緩緊扣,關節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