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沒有拉嚴實的窗簾縫隙鑽進房間,天花板被光線割裂成三個明暗交錯的梯形。
厚厚的被褥之中,寧願被窸窸窣窣的動靜吵醒,半夢半醒地睜開了眼睛。
目光無神的怔了一會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麼,很快掀被起身。
意寧的冬天是不供暖的,驟然離開溫暖柔軟的被子,寧願被冷空氣冰得一激靈,也因此徹底醒了過來。
很快穿好衣服後,她拉開了房間的門。
門開的那一瞬,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都被放大,變成真真切切的聲音,鑽進了寧願的耳朵裏。
她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油鍋沸騰聲,音量很小的電視聲,同時,空氣中還彌漫著熟悉的炸物香氣。
“喲,今天醒這麼早啊。”坐在沙發上邊團藕丸子邊看電視的寧宏朗注意到寧願,故意做出了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調侃道:“是不是聞到奶奶炸丸子,被香醒了?”
寧願沒有理會父親的話。
反正她也習慣了,在家待了這麼多天,在親爹眼裏,她的地位早就從國寶淪落成麻雀了。
她打了個哈欠,指了指父親大人麵前的丸子,評價道:“爸,你這丸子捏得像個餅。”
“嘶——”寧宏朗揚了揚手中的勺子,作勢要敲寧願的腦袋,“坐著等吃的人還挑三揀四……”
寧願衝著父親做了個鬼臉,一溜煙鑽進了衛生間,洗漱去了。
等她洗漱完出來,剛好碰上寧奶奶從廚房端出來了一盤剛炸好的丸子。
一顆顆泛著金黃油光的丸子從寧願眼前飄過,這是奶奶的拿手好菜,寧願都不用嚐,隻需要看上一眼,味蕾就能準確還原出這丸子的味道。
唾液腺開始瘋狂輸出,還沒吃早飯的寧願立刻被勾出饞蟲,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肚子發出了兩聲‘吃它吃它’的明確指示。
“餓了吧?”寧奶奶將丸子放在餐桌上,笑眯眯地回頭看著寧願,眼裏滿是慈愛,“電飯煲裏還煨著紅豆粥,去盛一碗來,就著丸子吃。”
寧願麵上一喜,衝著奶奶撒了個嬌,便依言去廚房盛來了粥,坐在餐桌旁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
剛出鍋的藕丸子,外皮裹了層雞蛋麵糊,被炸出酥脆的油香,內裏是裹著小藕丁的肉泥,肉香醇厚,藕丁解膩。
同時往嘴裏塞進去了兩個丸子,寧願兩邊的腮幫子都被撐得高高的,眯著眼睛細細咀嚼品味。
像隻滿足又幸福的小倉鼠。
寧奶奶坐在一旁跟寧父一起團丸子,看見寧願的模樣,一臉寵溺地看著孫女,問道:“好吃吧?”
嘴裏的食物還沒咽下去,寧願說不出來話,便彎著眉眼,瘋狂點頭。
“那等一會吃完了,下去給一一家送一盤。”
寧願頓了頓,有些疑惑地眨眼。
“一一的爺爺奶奶今年也來這邊過年了,”寧奶奶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同寧願開著玩笑,“咱家不是還欠人家一盤炸魚呢嗎?”
寧願忍俊不禁:“奶奶,都這麼多年了,您心裏還記掛著這事呢?”
“誰讓他奶奶當年走得那麼突然,”寧奶奶也笑,“明明說好了,我接了他家年三十送來的炸魚,正月十五去給他家送炸元宵。結果這老兩口竟然初十就悄悄跑回老家了。”
“一晃也三四年了,竟然就再也沒見過。”
聽著自家奶奶話裏濃濃的感歎意味,寧願抿了口粥,問道:“那您沒拉住沈奶奶問問,當年怎麼忽然就回去了?”
“問啦。早上遇到的時候我們倆一起聊了很久……”
沈佑一家剛搬進院子裏的時候,沈父沈母的工作都忙,所以接了沈爺爺沈奶奶來照顧孫子。
本就樓上樓下地住著,加上兩家老人興趣愛好高度重合,互相也覺得脾氣對胃口,沒多久便熟絡了起來,成了朋友。
隻是前些年不知道怎麼回事,沈家爺爺奶奶突然又回了老家,大約是怕分別傷感,走之前竟然都沒提前打過招呼,直到離開了才打了個電話來告知。
寧奶奶氣得不行,在電話裏逮著沈奶奶好好罵了一通,掛了電話之後,還因為這事鬱悶了很久。
老友重逢,對年紀大的人來說,大約是格外喜悅的事情。
寧奶奶高興地同孫女說了好久,內容不僅包括今早她和沈佑一奶奶聊了什麼,還回憶了一些多年前的事情。
寧願也聽得興致盎然。
不知過了多久,寧爺爺也回了家。
他進門換了鞋,摘下頭上的帽子,拍著上麵細碎的雪粒,興衝衝道:“老伴兒啊!我剛剛可是又大殺四方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老沈還是個臭棋簍子……”
祖孫倆的聊天被打斷,寧奶奶戀戀不舍地合上了話題匣子,沒好氣道:“外麵都下雪了!你們幾個老骨頭還頂著寒風在涼亭下棋。”
“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嘛。”見老伴不高興,寧爺爺忙朝兒子和孫女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