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這麼討厭哥哥?還是——有什麼別的感情?
“不是哥哥說的,是有一次去潭高的時候,聽那兒的學生口中喊得。”
“哦。”他又恢複正常,表情有些茫然地說:“他們,也沒有忘啊。”
“那個,到底什麼事啊?”我小心翼翼地問
“你哥跟你說了吧?高一的時候,我們掰麵兒了。(注解:掰麵兒,就是大家撕破臉,鬧翻的意思。)淩勳那小子就一直擔心……”
淩勳?以前怎麼沒聽哥哥或者安幼銀提過這個名字啊……
“他跟安幼銀一屆,進了潭高後,就非要組什麼樂隊,一開始說要我,他,安幼銀,還有李軒寧四個人組。嗬~其實他說要玩什麼樂隊隻是個幌子罷了……他想緩和我跟李軒寧還有安幼銀的關係才對。”木良野完全陷入了回憶中,眼眶若有若無的微微發紅了
“……後來樂隊真的搞起來了,而且還挺受歡迎,少個主唱顯然成了缺陷,才讓金沫婭來當鍵盤,讓安幼銀做了主唱。一開始隻有我們四個的時候,安幼銀是吉他手,我玩貝斯,李軒寧鍵盤,我們三個人都會至少兩種樂器,隻有淩勳隻玩鼓。後來金沫婭成鍵盤手之後,我就玩吉他了,李軒寧弄貝斯,淩勳鼓,安幼銀主唱。”
他低低的聲音,壓抑著周圍的空氣,我也受了感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隻是靜靜地聽他說。
“但……但那件事……因為那個意外……”感覺木良野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很艱難,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眼中卻是犀利的光,像把匕首,此時此刻,誰的心,在滴著血……“樂隊解散了……”
“可我不能原諒的是——他們怎麼還能有說有笑!!!難道他們對淩勳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嗎?!出了這樣的事還能有說有笑?!!!還說去郊遊?!怎麼可以這樣……這樣……這樣要淩勳怎麼辦!!!……所以,我不能原諒他們,絕對不可以……尤其是李軒寧和金沫婭!他們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甚至……甚至好像根本就不曾有過淩勳這個人……淩勳他……還總是笑著對我說,看吧~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呢~要好好相處才行!……”他有點兒哽咽得說不出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或者說,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語言可以治愈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我隻能用自己的手,拉住他的手,希望杯上也能傳遞,這樣他會輕鬆一些。
雖然還是不能搞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淩勳這個人,在木良野的心裏,一定占了一個不一般的位置。
“……不想讓他們過得那麼輕鬆……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快的忘記淩勳……真的不能原諒……所以,我就想把金沫婭追到手,讓李軒寧難堪,然後讓金沫婭喜歡上我,再把她甩了……”他咬著牙說
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很陌生,陌生的可怕。所有有報複心理的人都是可怕的,也是痛苦的。
“木良野,別這樣,好麼?這樣隻會讓自己變得痛苦。”
“嗬……可失敗了,我並沒追到金沫婭,也就沒能讓李軒寧難堪……隻是讓我們之間,變得更針鋒相對了而已……”
“不過,我已經放棄了。自己也覺得這樣很卑鄙……所以放棄了。我並沒有想利用你……”
“嗯。我相信!”看著眼前這個滿身傷痕的人,我還能說些什麼?
他從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懷,獨自守在一個堂而皇之的大別野,過著暗淡的生活……眼前出現的是一幅灰色的畫……
他一定把很多很多的事都鎖在了心裏,不與人分享,不然,他不會如此沉重。哎……我就是看不得別人這幅蕭條的樣子,又想多管閑事了呢……
“你跟淩勳,一定很要好吧?”
“嗯……我拿他當弟弟看。我認識他比認識李軒寧要早很多,我們小學就一起了。而和李軒寧,是在初中才互相有了了解的。其實,起初隻是我們的父親彼此想要紀念友誼,才建了那麼一所初中,把我們拴在了一起。”
“那,淩勳現在怎麼樣了?都沒看到過你跟他在一起啊?”
木良野聽了這話,身子一震,我也跟著心沉了一下。
“他……他……”木良野說著,把頭別了過去,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不經意間,滾落……
“他……一年前……一年前就過世了……”
木良野他……在哭……雖然看不見……但,他應該的確是在哭……第一次,第一次見到他的淚,沒想到如此沉重……一切的一切,臨近死亡的時候,都會變得沉重的沒有人願意去扛……而木良野,他走過來了……他沒有拋下那個人,那個死去的人,他一直記得,記得他,記得有關他的一切……哪怕再重,他也沒有選擇遺忘,他要讓那個人,活在他的心裏……
“雖然沒見過,但,他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淩勳……一定會是那樣一個人的……我會和你一起,記住淩勳的!記住,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過那樣一個人……”
木良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紅紅的眼眶中交織著複雜的情感,他仰起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好像還說了什麼,雖然沒聽清,但我知道,那是“謝謝”……
男生,是不會輕易流淚的……所以,男生的眼淚,是他們最珍貴的東西。現在,木良野把他的淚,送給了淩勳,那是他送給他一段美好友誼的回禮。
對被時間遺棄的人來說,每個人為他而流的真心的淚,都會在他心中凝結成耀眼的水晶,風幹後,依然會在他的心中閃著奪目的光。
凝結的淚,是遺失在時間裏的人,最珍貴的寶物——那是他在這個世間價值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