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陳大運八年,北陳和南蕭結束四年有餘的戰爭,雙方議和。南辰王劉枡作為使節替患病的皇帝與蕭帝簽訂協議,攜喜好遊曆的外甥劉生辰一起來到了南蕭國都-建康。劉生辰才十二歲,並不喜歡亢長繁瑣的國事禮儀,在國宴上坐立不安,左顧右盼,頗為顯眼,惹得南蕭一眾大臣紛紛側目,嘖嘖議論。劉枡看不下去了,假模假式的出聲嗬斥。看到平素最是寵愛自己的舅舅生氣了,劉生辰耷拉著臉撅著嘴,坐定不出聲,手底下還是不停往嘴裏不情不願的胡亂塞著吃食。蕭帝看見這個場麵覺得很有意思,痞帥痞帥的小家夥脾氣和自己的孫女很相似呢,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將就,從不刻意迎奉。遂笑著製止了劉枡所謂的訓斥,轉而讓內侍帶劉生辰去禦花園玩耍。終於不用再煩悶的他起身站定,恭恭敬敬的向蕭帝施了個禮,又偷摸著向自己的舅舅調皮的眨巴了下眼睛才歡天喜地的離開,蕭帝和群臣不禁莞爾,劉枡則被噎得直翻白眼。
江南氣候宜人,花季很長,所以禦花園裏很多的四季鮮花在初秋的時節依然綻放,顯得生機勃勃,春意盎然。從出生就在中原和西北來回轉的劉生辰哪裏見過此番場景,花園好大,好多沒見過的花呀,撒丫子就跑進了花叢中,連嗅帶拔,牛嚼牡丹般一陣恣意的翻轉騰挪弄得花香四溢,再仰天倒在飛舞著漫天香瓣的花海裏。從小娘親就不在了,但這飄香的景色似在夢中見過,慈母的手拉著自己,溫柔的製止他破壞的舉動,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和不耐,聲音悅耳極了,讓他想,放開一切,在她懷裏沉沉睡去。讓他想,任性一點,伸手去捋一捋她鬢邊的散布秀發。
他真的看見了鬢邊的發,黑亮如綢緞。夢裏麼不敢相信是真的,怕驚碎這渴望的夢境,他猶豫著探出了手。
啪!他的手被一隻白皙素淨的小手無情的打落。“你是誰?怎麼會在皇爺爺的禦花園裏?”妝容精致,俏臉含煞的少女瞪圓了雙眼看著劉生辰。“你把我最喜歡的花都給弄折了!”這是快哭出來了。“你,你還伸手,想摸我的臉!”梨花帶雨的臉把劉生辰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跳起來,幾顆冰珠般的淚滴便已然灑在他臉上,溫熱的感覺讓他沒醒神立刻擦去。
手足無措的站起來,劉生辰有些惶恐。哪怕眼前的少女比自己矮了一個頭,可剛才忘乎所以的舉動讓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又不是在自己家的地頭,損壞了人家喜歡的東西,多多少少讓要點小臉的他有些掛不住。
“那個,壞了的東西我會賠。”劉生辰硬邦邦的一字一句,臉看向了別處。“還有,我沒想摸你。”
“那個?哪個?”
“哪個答應就是哪個。”
“嘴皮子挺溜啊,賠?你怎麼賠?是接回去還是幫著種回去?能開得和原來一樣麼?”少女占著理了,語氣越發不善。“你的爪子都快摸著我的臉了,你問問周圍的人,看沒看見?登徒子!”俏目閃著乍作凶惡的眸光環視著圍在二人周邊的侍衛和侍女。看得眾人紛紛低頭肅立。
“我不是登徒子我反正,我沒那個意思。”見越解釋越糊塗,劉生辰虎臉看著眼前的少女。“那你說,怎麼賠?爺都接著。”
“人不大,口氣不小啊。你誰啊?”少女挑挑眉毛,抿抿嘴。
“郡主,他是北陳使者南辰王劉枡的外甥,劉生辰。”有人恭聲稟報。
“哼,原來是我父親手下敗將的外甥啊,都是紈絝,就知道破壞,難怪贏不了。”少女氣得不輕,雙手不自覺的叉在腰上,很不淑女。
“噯,噯說話注意點,什麼叫手下敗將?現在是雙方議和!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你個小丫頭片子別胡說八道。還有,什麼紈絝?這是風流!頭發長見”
“公子,她是蕭帝的孫女,櫟陽郡主-蕭樂然。”又有人快速的低聲稟報。
“識呃。”劉生辰在蕭樂然要殺人的目光中硬生生的把最後一個字咽了回去。很顯然,這個美女在宮裏是被寵得沒邊的主,估計聲音大點話都不忍對她說,要不幾句話就能氣成這樣?
得,爺惹不起,躲得起。劉生辰幹脆閉上嘴,雙手抱胸,就這麼很光棍的看著蕭樂然。那看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混不吝模樣倒把蕭樂然弄得氣勢一滯,手從腰上放下來,撚上了裙邊。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起來,片刻,兩下裏都別過頭去。劉生辰一臉的鬱悶,戰場上都上過了,怎麼這少女眼裏的目光讓他覺得氣短;蕭樂然則一臉紅暈,從沒有人敢這麼挑釁的看著她,這麼無視她從小就美不自知的容貌,氣氛瞬間尷尬極了。
“喂。”少女囁嚅。
“嗯?幹嘛?”劉生辰懶洋洋的偏回頭。
“你是不是殺過人?”小心翼翼的問。
“殺過,很多,多到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有敵人,有自己人,有前宋的,有南蕭的,有男人嘿嘿”突然間,他的氣質變了,一股凜冽的氣勢跟著他的話溢了出來,他眼睛裏閃著光,裏麵沒有憐憫,像在敘述著無關的東西。“還有女人”邊說邊露出自覺妖異的邪笑。一種怎麼樣,小姑娘,是不是很害怕啊的氣場向著少女籠罩過去。
“”沒有任何反應,裝冷酷顯然並不成功。
“我在爺爺和父親的眼睛裏見過”蕭樂然微微沉默。“剛才在花田裏,你的眼神很相似。”
“因為那樣,你才會對著花有那番舉動。”她似猜到真相般的握緊小拳頭一臉激動。
劉生辰感到自己創造的霸道氣場瞬間破碎一地,他無語的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