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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月圓如盤。
月亮不聲不響地高掛在天上,溫柔的月光鋪滿了整片梅園。
寧歡就站在月色之下,皺著眉,攪著手,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師尊,弟子不知錯!”悶悶的聲音從她喉嚨裏傳出來,語氣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倔強和執拗。
陸寒霜看了她一眼。
梅園的風又冷峻又刺骨,寧歡的臉早已被吹得慘白,不住地發抖,身子搖搖欲墜。可即便這樣,她的嘴裏說出的話,卻一句更比一句堅定——
“哪怕師尊再次命令弟子去思過崖反省十天……別說十天了就算是一百天、一千天、一萬天,弟子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過錯!”
凜凜北風將她的聲音了壓了幾個度,鵝毛般大的雪花幾乎要落滿她的肩膀。
“弟子修的又不是無情道,七情六欲皆是人之常情。整日看著師尊舉世無雙的風姿,叫人怎能不心動?
弟子絕非一時腦熱的人,也克製猶豫了許久。可是不論我怎樣努力都……都不能將這股感情壓製下去。”
不知是風吹的還是不能自控,寧歡的眼尾已經泛起了淺淺的紅意。小小的手掌握拳,握了又鬆,鬆了又握,好不容易她似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慢慢地朝著陸寒霜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鼓起勇氣看向麵前的男人,一步又一步,謹小慎微地向他靠近。
可最終她也隻敢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一抹衣角,聲音低若蚊嚶,“師尊……”
手心裏的溫暖衣袖忽地被抽離,寧歡的小手不知所措地動了動,最終尷尬收回。
陸寒霜掃了她一眼。
神情很淡。
眼前的人身形嬌小,看著她現在瑟瑟發抖的身子骨,不難得出她有多弱不禁風。她現在這個年齡,放在凡塵俗世裏,不過隻是個是個不諳世事、懵懂無知的年紀。
想到此處,他皺起的眉頭勉強平複些許,“寧歡,我已和你說過多次。”聲音清冷,沒有多餘的感情,“適可而止。”
眼見著他要走,寧歡霎時亂了陣腳。她急得手足無措,滿腦袋思緒亂飛卻又想不出一個理由能留住他。
“師尊!”那隻凍的通紅的小手膽大妄為地拉住了他的手掌!
寧歡的手背早已冰涼一片,手掌的溫度近乎生鐵。她瑟縮著手臂,孤注一擲搬地牢牢握住陸寒霜的手心。
還未等陸寒霜反應過來,一張早就被捏的皺皺巴巴的信箋就被塞入他的手中之中,那雙冰涼的小手又立刻撤回去。
“我知道師尊平日裏繁忙,也沒有時間聽我說話。所以……我將我的心緒都寫在了這張信箋上。
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看一看?就……就當是解解悶也好。”
越說,寧歡的臉色約變得通紅。她局促不安地揉了揉自己的手心,眼含期盼地、小心翼翼地等著他的回答。
“寧歡。”語氣加重,意義不言自明。
但其實這話也並非多嚴厲的語氣,隻是待話音傳到寧歡的耳朵裏,她仿佛扛不住一般,眼圈立刻變得通紅,瞳孔都有片刻失去光澤。
她大概能猜到陸寒霜的答案,可、可他真的真的拒絕自己後,她表露出的反應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措手不及。
早已被寒風吹得通紅的眼底,不自覺泛上一層淚光。
寧歡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幾度開合,最終卻依舊是靜默了半晌,沒再說話。
圓月高掛,寒風凜凜。
不知道過了多久……
“是因為師尊心有所屬嗎?我哪裏比不得別人?!”寧歡再次出聲時,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從容。
聲音裏帶了幾分委屈,更夾雜著幾分急促,“即,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先來的!明明我能常伴師尊身側,我……”
淚水奪眶而出。
“我…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等你,可你總是不要我!總是孤身下山不肯告訴我!師尊,你的眼裏,到底何時才能有我!”
似乎是又氣又急,寧歡的膽子大了幾分。她目光執著,秀眉蹙起,眼睛裏盛滿了委屈和不甘心。
“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寧歡想要抱他,卻又不敢,隻能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聲音不住地發抖,語氣又低落又委屈。
……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陸寒霜皺起眉頭,“你若再執意如此,就接著回到思過崖靜思三月。”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寧歡哭得更厲害了。她聲淚俱下,哭得梨花帶雨,“師尊,師尊……別生氣。我……我什麼都可以做的,爐鼎也好煉藥也好,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說話間寧歡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語氣熱切滿是執念,目光炙熱又直白。
“寧歡——”
他的語氣終於是有了起伏,尋常掛在臉上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此刻已然出現裂縫,陸寒霜的眼底升起些愁緒,像是不知道與她怎麼才能講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