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無尚配藥過程不長,他動作極其幹脆利落,打開一個藥櫃,伸手一抓,一拋,藥材便乖順地進了藥盒中,如此往複幾十次,至結束時,那桶熱水也還滾燙著。
那些藥褚墨認得的幾種都是華琴在念書時著重強調過的珍貴靈藥材,其中有一個玉質藥盒裏的淺碧色的果子,叫無艮果,在介紹到它時,華琴一臉驕傲,“這無艮果,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其中一枚十年前於南海秘境成熟,十幾個宗門爭奪,都被師叔祖給搶了來。”
見褚墨正盯著無艮果看,遲無尚以為他想吃,便道:“這果子你現下吃不得,放十年了不新鮮,過幾年為師再去給你摘一枚新的。”
說罷不待褚墨反應,便用小刀一碾,剔透的果子瞬間化為同色汁水融入沸水之中。
接著其他珍貴藥材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看著顏色越來越深的藥水,褚墨深色也漸漸變得有些緊繃。
“別怕,這次不疼。”
聽見遲無尚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褚墨下意識想說自己不怕疼,但張了張嘴,到底沒發出聲音。
看出褚墨有些懊惱,遲無尚摸摸他的頭,“待你根骨重塑好,這失語之症也一並痊愈了。”
這話一出,褚墨猶驚猶喜,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說話。他剛想與遲無尚確認,不待他抬頭,便對上了遲無尚的眼睛,卻是他不知何時蹲在了褚墨麵前,輕聲道:“為師從不騙人。”
遲無尚的眼睛遠看是純墨色,但若是細看,便能看到他瞳孔中間其實是帶著些極其冷淡的暗金色澤的,可他在專注看一個人的時候,這金色愈發明顯,就好像原本暗淡的星子驟然亮了,變得溫柔而明亮。
褚墨怔了怔,朝遲無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遲無尚也笑,看了一眼大浴桶,示意道:“徒兒可是身體無力,要師尊替你更衣沐浴?”
褚墨連忙站起來,幾下解開衣服,熟練地鑽進浴桶,藥水溫度正好,並不燙人,他坐下後,才轉頭看向遲無尚。
此時遲無尚已經占了方才褚墨坐的椅子,椅子有些小,他人高腿長,半曲著腿,看起來有些委屈,不過他並不在意,隻是一徑問道:“頭可還痛?”
褚墨這才發覺這些日子來每日折磨他的頭疼竟消隱無蹤了,便知是藥浴的功勞,他搖搖頭,朝遲無尚笑了笑。
“那就好。還要泡兩個時辰,你先睡會,師尊在這裏。”
這些日子褚墨的確沒睡過一次好覺,聞言便開始昏昏欲睡起來,他腦子模模糊糊的看向遲無尚,覺得今天的師尊似乎有些奇怪。
因著睡意侵擾,褚墨思緒有些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今天遲無尚竟然沒有穿袒胸的袍子,而是難得的穿了件正經常服,除開喉結露在外麵,其他地方都裹得嚴嚴實實。
不過褚墨實在太困了,這點疑惑很快被強烈的睡意壓了過去。
注意到褚墨最後落在自己身上探究視線,遲無尚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聰明的小家夥。”
無靜緊趕慢趕,總算在遲無尚規定的時辰內將藥送了來,他站在藥室門外,將一堆藥遞給遲無尚,“小師弟,你這是存心想刮空我庫存,我藥庫裏的珍藏全在這了。”
遲無尚點頭接過,“多謝。”
“你這藥單子不像是給小師侄用的,這藥性烈,他可用不得。”無靜嘀咕著,踮起腳視線越過遲無尚肩膀往裏頭張望,“小師侄在裏麵?那噬靈蠱師弟可有把握?我能進去看看……”
正說著,隻聽“砰”的一聲,剛還開了一半的門應聲關上,無靜正支棱著腦袋往裏看,一時不查險些撞到鼻子,不由摸了摸受驚的鼻子,“不讓看就不讓,這是對待盡心竭力幫你照顧徒弟的老師兄的態度嗎?”
口中雖這麼抱怨,無靜卻並未責怪遲無尚,畢竟褚墨受此無妄之災,他自認也有責任。
至於遲無尚找他要的藥是用在誰身上,無靜也不深究,醫術方麵,遲無尚要比他強得多,自是用不著他來操心。
褚墨將醒未醒間,隱約聞到一股陌生的藥味,不過他睜開眼尋找時,卻正撞上遲無尚肌理分明的胸膛,他這才發現自己竟正被遲無尚整個摟在懷裏,身上就裹了一層毯子,臉頰還貼在他胸口,他趕忙往後移了一點,卻發現方才自己貼過的地方有點水跡,也不知是自己的口水還是什麼。
“乖徒兒醒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將水跡擦幹,遲無尚的聲音從褚墨頭頂傳來,還帶著些笑意,“幫為師把水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