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體型和楊謹修一樣胖胖的,除了對著楊老板,其他時候都格外和善,她一手端著盤子,俯身牽褚墨的手,“瞧這小手冰涼的,趕緊回房了,嬸嬸今兒特意做了棗泥糕,墨墨一定要多吃一塊,可憐見的,臉上都沒肉了。”
在楊夫人的盛情下,褚墨也隻吃了半塊糕點,便再吃不下了。
楊夫人也沒說什麼,給他留了兩塊餓了吃,出了門偷偷抹了一把淚,“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呢?”
以褚墨的耳力,自是聽到了楊夫人的感慨,也並不覺得自己命苦,換到如今,他也不後悔從鬥篷人手裏逃出來。
隻不知道秦源他們死是活。
他記得,當時秦源說要去東邊,這一路他打聽過了,東邊的仙門便隻有天玄門。如果他還活著,或許在天玄門能夠找到他。
盡管相處時間不長,但褚墨始終記得那雙把他放到樹洞裏的手。
他想去天玄門。
這幾年斷斷續續趕路過來,都是朝東走的,陵城距離天玄門已經很近了。
但再怎麼近,也不是他一個七歲小兒能走過去的。
何況現在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連這個院子都走不出去,更何況去另一座城市?
除非……
出了趟門除了糖葫蘆一無所獲的楊謹修被關在門外不敢吱聲,翻牆進來時被楊老板發現,追著他一通好打,哭爹叫娘賭咒發誓不再亂跑了才被暫時放過。
抽抽噎噎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回到院裏,楊謹修從胸前摸出一串糖葫蘆,因為剛才東躲西藏,杆子欄中斷了,幾顆糖葫蘆掉進他衣裳裏麵,還被壓壞了,糊了他一兜子糖,黏糊糊的好不難受。
悲痛欲絕的看著不成樣子的糖葫蘆,楊謹修猶豫了半天才推開褚墨的房門,正要向他訴說這剩下的半串子糖葫蘆是多麼不容易,忽的定住了。
隻見褚墨正半靠在床上,臉色慘白,唇色卻被血跡染得通紅,胸口衣襟和枕上都是紅猩猩的血跡,他此刻正閉著眼不知生死。
楊謹修愣在原地,表情空白,張開嘴喊了半天,硬是沒發出聲來。
好一陣他回過神,幾步撲到床邊,伏在褚墨身上,伸手去探他的呼吸,發現還有氣,才稍稍鬆了口氣,把他身體扶正躺下,被子蓋好,隨即大步衝出房間,“爹,爹!快叫大夫!弟弟吐血了!”
楊老板在賣包子,聞言顧不得收錢,扔下客人就衝了出去。
楊夫人罵罵咧咧從房裏跑出來,“你爹剛打了你,你記恨你爹可以,可不能拿弟弟開玩笑。”說著便進了房,“這是怎麼的?好端端地怎麼就吐血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剛進來給弟弟送糖葫蘆,就看到弟弟吐血了。”楊謹修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直愣愣的答道。
楊夫人低頭便看到地上不知道被踩了幾腳,早已髒爛得看不出原型的糖葫蘆,氣不打一處來,“這些東西能隨便給你弟弟吃嗎?”
“這不是還沒吃成嗎?我想他成天吃藥,嘴裏肯定苦,就想給他帶個糖……”楊謹修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怎麼可能呢?主角不是有不死定律嗎?怎麼會出事呢?難道是因為劇情改變了?”
此時楊老板拉著胡大夫回來,胡大夫背著藥箱,差點沒把腿跑斷,被按到床榻上坐著時還哎喲哎喲的叫跑慢點,回過神正要開口指責楊老板,便看見一身血的褚墨,連忙伸手把脈。
幾個月治療下,褚墨的手基本康複,指尖新長出的嫩肉原帶著一簇粉色,此刻卻是一片慘白,蒼白的手腕的又細又小,在胡大夫的手下仿佛隨時會折斷,顯得格外脆弱。
診脈許久,胡大夫緩緩收回手,搖了搖頭。
楊老板上前一步,“怎麼樣?”
胡大夫隻是搖頭。
“老胡,你倒是說個明白,搖頭是什麼意思?”楊老板急了,“前天還說好好的,怎麼今天就不行了?”
“髒器失衡,病入膏肓,我是回天乏術了。”
胡大夫重新背起藥箱,又被楊老板一隻手拉回來,一個趔趄坐回榻上,摔了個蒙圈,也有些生氣了,“唉!我說多少次你才明白?上次他能從鬼門關回來已是萬幸,如今要想治,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則絕不可能!”
胡大夫走後,房間裏靜下來,隻剩下楊夫人時不時抽泣抹淚的聲音。
“神仙,神仙,神仙!”楊謹修原地轉了兩圈,“爹,娘,我要帶弟弟去找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