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專注。還有決心。”男孩喃喃自語道。
然後隨著“篤”的一聲,銅製箭頭精準地刺入靶心,白色的羽毛箭尾顫動著。男孩垂下舉著弓箭的手臂,揪起衣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他看起來大概十二三歲,有一雙漂亮的灰眼睛——不是單純的灰,而是一種略微發藍的灰色,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但要淺上一些。
男孩兒微微汗濕的黑色短發柔軟而馴服地貼在臉上,稚嫩的五官已經初步顯露出某種鋒銳與桀驁來。他的膚色很白,哪怕已經在這座露天訓練場裏跟弓箭和靶子消磨了整整一個下午,一張臉上也沒有任何曬傷的跡象。甚至連指尖的血色都有些淡薄,完全稱得上是蒼白得不健康。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橙色t恤,最普通的版型,胸口印著“歡迎來到混血營”字樣,柔韌的腰線完美地被遮擋在寬鬆的布料下麵。牛仔褲也漿洗到發白,褲腿微微挽起來,蒼白的腳踝,沒入一雙半新不舊的黑色運動鞋。
在同齡人當中,這孩子算比較高的,不過身上尺碼不合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有些瘦弱。但看看他小臂上富有爆發力的漂亮線條,你得承認這絕不是一個瘦弱的孩子。而假如你對格鬥之類的更熟悉一些的話,就會發現他時刻保持著一種可以隨時發力的姿勢——這是一個警覺而危險的戰士。
即使小孩子都像動物幼崽一樣,是世間最可愛的小天使,這孩子也絕對是危險的、會給兩腳獸伸出來摸摸頭的手一爪子那種肉食類動物幼崽。
男孩環顧四周,發覺本應熱鬧的訓練場已經空無一人,不免顯得有些茫然。
人都到哪裏去了?難道自己沉迷訓練連晚飯都錯過了?但現在手表上顯示的是下午四點,距離開飯還有兩個小時才對。
他回憶了一下營地的日程表,今天沒有什麼特殊活動,隻有常規訓練而已。
所以人都哪去了?男孩困惑地想著,也許他應該先把弓箭放下,回營房看看自己有沒有錯過什麼。最好先去食堂,一個下午的訓練之後,他覺得有點餓。
然而當他穿過那些用於裝飾的希臘式立柱,來到營地的露天食堂時,一群仙子正把空盤子撤走。
“嘿,加菲爾德!”一個端著一摞餐盤的綠皮小樹精揮了揮手,“你來晚啦。”
“我看出來了。”男孩不甚在意地聳聳肩,“今天怎麼提前開飯了?”
“阿爾忒彌斯的狩獵隊來營地借住——她們可真棒,如果我沒有男朋友的話也想加入她們。”說起狩獵女神的隊伍,小樹精臉上滿是崇拜,“然後喀戎決定今晚舉辦一場友誼比賽,沒人通知你嗎?”
“顯然沒有。”男孩挑起眉。
“他們已經開始有一會了,你還過去嗎?”
“算了吧。”加菲爾德聳聳肩,頗有些無所謂地轉身離開了食堂,往住宿區的方向去了。
營房的人大約是“忘了”來通知自己——赫爾墨斯營房可是整個營地人數最多的營房,二十多個營員占據了營地五分之一的人口,落下一個人也有情可原。
好吧,去他媽“忘了”,他們就是故意的。加菲爾德忿忿地把腳下一塊不大的石頭踢進草叢。一位林中仙子從草叢裏冒出頭來大聲抗議,他沒理她——他知道營房裏有幾個討厭的家夥始終跟自己過不去,這次肯定是他們搞的小動作。
不過這樣也不錯,畢竟阿爾忒彌斯的狩獵隊成員是出了名的身手高超又痛恨男性,參加這種比賽可沒什麼意思,贏了不討好還可能挨揍,加菲爾德這樣安慰自己。再說了,營房裏那些人一直這樣,習慣就好。
這座隱匿於紐約長島北岸草莓田裏的夏令營名為混血者之丘。這可不是那種讓凡人小孩鍛煉自己的夏令營——你見過哪家夏令營裏塞滿了諸如水澤仙子、樹精、半羊人以及鷹身女妖這類的神話生物?這座夏令營是專門用來訓練混血者的,也就是demigod,半人半神。
相信你了解希臘神話,在那些老故事中,諸神最愛的消遣之一就是跑到人間和凡人們墜入愛河,為愛鼓掌,然後瀟瀟灑灑地離開,然後留下一半神明一半凡人的混血小孩們。
而遺憾的是,幾千年過去了,奧林匹斯山上的神殿甚至已經隨著西方文明中心移動數次,從希臘到倫敦再到紐約帝國大廈六百樓,這種古老的愛好仍沒有一點改變。
而這正是混血者之丘存在的原因。
血管裏流淌著一半神血的混血者們難以融入凡人世界,那些傳說中的古老怪物也會循著神血的氣味不眠不休地追殺他們。一個教他們武藝,訓練他們正確使用血脈力量的導師當然至關重要。
營地派往世界各地的半羊人們會追蹤混血者的氣味,找到他們,然後把他們帶到混血者之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