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堯沒想到情況會如此急轉直下。
隻是驀然,一股眩暈就毫無征兆地擊中了他。
他眨眨眼,視野範圍內其他人的身影晃來晃去,甚至出現重影。感知到四肢在幾息內像灌了鐵鉛一般麻痹不堪,他麵龐更是立即一變。
雲時節這時道,“別擔心,這蟲子沒毒。”
她語氣驀然略微溫和下來,對他們細細解釋道:“最開始,會讓你們短暫地感覺頭暈……”
不對,症狀不對勁!簡堯一陣忽冷,又一陣忽熱,想提醒她,嗓子卻堵得厲害,發不出半點聲響。
“不過……”
簡堯咬咬牙,九疑劍剛凝現出來,想往手上狠狠一劃,或往身體裏一刺,九疑就虛閃幾下,掙脫他的掌心,在落地之前驟然消失。
整張臉和四肢都得像塊木頭,靈力似乎也卡在靈脈中使喚不得。簡堯已經意識到,這情形比情蠱剛發作還要不妙,糟糕得多。
他竭力去摸腰間的玉佩,既不知道手指有沒有按上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注入靈力在其中。
視野裏,杜信宜麵孔微低,他分明在與雲時節對峙,簡堯卻覺得,那人饒有興趣的目光正若有若無,一圈一圈打量注視著自己,看他如何徒勞地掙紮。
那雙嘲諷和充滿野心的眼睛,與主人清秀圓潤的麵龐氣質截然不同,矛盾惑人得仿佛引人墜入冥界的地獄之花,雙眸亮著連他都心驚的炯炯的光。
好漂亮。簡堯居然一瞬間這麼覺得。
他一貫會審時度勢,最後的力氣用在向後坐在地麵,防止待會失去意識時毫無保護地摔在地上。
以及彙聚餘力,拳頭往地麵一砸。
他沒聽見石麵受擊如蜘蛛網蔓延,猛地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縫的聲響,隻是垂眸時瞥見周應律和羅栩栩在地上的衣衫一角。
耳畔一陣又一陣的轟隆,霎時間所有的聲音都遠離。
最後一眼是那人唇角似曾相識的笑意,伴隨一陣天旋地轉,他仍有不甘地陷入黑暗。
“……很快就會恢複。”
對自己人十足溫柔,雲時節一邊說,一邊死盯杜信宜的一舉一動。
她正側身要安撫同伴,杜信宜就當著她的麵,突然響起掌來,一邊朗聲道:“做的好,雲醫師,不愧是你,幸好有你在。”
“……你什麼意思?”
這當然不是稱讚。
忽而清晰的耳鳴聲過後,女修身後,兩道十分不祥的,石麵不斷開裂和似乎是人的身體,沉重倒地的聲響傳來。
雲時節心裏一緊,來不及返身看其他三人的狀況,難以抑製地身體一軟,重重摔在陡峭的岩壁上。
她握緊拳頭,指甲死死扣進肉裏,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
果然,杜信宜像說個微不足道的笑話般,大聲笑道:“這不是夢羯蟲,而是瀕臨滅絕的夢蠍蟲,雖然是近親,但遇上你的法器就會產生截然相反的效果,編故事什麼的,飛梭上我騙李滄沫的那一套,你們怎麼學不會教訓呢?”
他連眉梢都是諷刺的笑意,“雖然不是什麼難事,不過你幫我把他們弄暈,雲醫師,我要感謝你。”
他慢條斯理地輕聲說道。
雲時節動彈不得,氣得漲紅了臉。
杜信宜似笑非笑,眼裏充滿戾氣,顯得非常陰沉,他一聲歎息後,像是脖子癢,手伸到耳下使勁抓了幾下,然後猝不及防猛地撕下一張□□。
麵具之下,是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容,一眼望過去沒有任何記憶點。
雲時節萬分驚悚,半晌才找回聲音,“你!你不是……”
“杜信宜”像是明白她的意思,但戲謔地拉長語氣,“對哦,我可不是什麼天行者,修真界靈力枯竭至今,天行者再也不會現世了。”
原來真正偽裝身份的,原來不是風尊主,而是一直和他們唇槍舌戰、針鋒相對的“杜信宜”!
雲時節幾經衝擊,險些嘔血,咬碎了一口銀牙。
“杜信宜”不再理會她,走上前細細檢查其他三人的狀態。
來到摔靠在山壁處的簡堯身前,卻多了一道別人沒有的步驟——他衣擺一掀,直接坐上簡堯的腿,輕車熟路地先製住那兩隻手腕,然後一手抓住衣領,將後者癱沉的身體帶了起來。
簡堯的身體受到那股力量的牽引,順勢而起,腦袋微微後仰,露出落在陰影中的整張臉的全貌。
如果說這時雲時節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那麼下一刻,毫不留情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故人弟子的臉龐上,雲時節立即被激得差點坐起來。
她以為“杜信宜“是嫉妒對方長相已久,才此刻痛下狠手,屈辱地直打人臉,美眸中掠過濃烈的憤怒和發急,手掌也不由捏緊。
不過,當男人停手後,她又注意到昏暗中,那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神,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在確認簡堯是否昏過去了。
那力道一點兒都不是虛的,從響亮的聲音就可見一斑。簡堯的臉幾乎立刻腫得不能看。男人又往他衣服裏摸了幾下,似乎直接找到什麼,雲時節心裏一凜的當頭,他又放了回去,最後才走到自己麵前,蹲下與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