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雲德這樣孤僻沉默的人,本不該與佘小舍相識的,隻是那次因為流浪貓意外接觸後,她很怕對方發現了什麼,有段時間上廁所經過隔壁班時腳步飛快,希望自己化成雲影悄無聲息地掠過,但越是這般逃避,越是逃不掉。
對方不知是有意無意,總是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走廊,操場,石子小徑,去往小賣部的路上。
她們總是擦肩而過,一個低垂著目光形單影隻,一個肆意歡笑呼朋喚友,兩人都未曾在對方的身上投注目光,或者,悄悄地瞥過一眼也未可知。
雲德每次與佘小舍靠近都會不由自主地提一口氣,直到對方打鬧的聲音自身後越來越淡,她才緩緩地塌下肩膀,告訴自己,對方可能真的沒有注意到。
那些總是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喚她,小舍。
第一次知道她的全名,是在一次大課間,外麵下了雨,跑操改為自由活動,於是雲德照舊窩在自己的那一方角落,拿出一本書來安靜地看了起來,沒過多久就聽到右前方門口處傳來班長的呼聲:“溫茹,佘小舍找你。”
雲德怔了怔,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抬了頭,看了過去。
門口的女生一頭利落的短發,發梢微微地往外翹,莫名帶出一種桀驁不馴的氣質來,她眼神很亮,是那種太陽般的熾烈,直直望著某個人的時候因為過分的專注而給人壓迫感,但同時她又時常勾著唇角,眼角眉梢都掛著明亮的笑意,於是那絲壓迫感悄然轉化為熱情,與她相熟的人都會被這份熱情所觸動。
此刻便是這般,女生麵帶微笑地望著向自己走過來的溫茹,兩片淡色的唇瓣開開合合,不知說了什麼,忽而大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像個小太陽,源源不斷地釋放自己的熱量,一上來就牽住了溫茹的手,兩人嬉笑著走出了教室。
班長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還感歎了一句:“佘小舍也算是我們班的常客了,我都快認識她了,她朋友怎麼這麼多。”
朋友嗎。
雲德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書本上,卻不知為何,那些字都似漂浮在水上,晃晃蕩蕩,就是不讓她看清楚。
她合上書,趴下身開始睡覺。
注定不會有交集的人,連那初初的念頭都不會生出。
雲德不明白為什麼時隔多年,自己會再次夢見她,而且夢裏的佘小舍不是她記憶裏任何一麵的模樣,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稚嫩衝動,塗上嫵媚的口紅,那些炙熱的笑全都化成了眉目間的鋒利和冷淡,不說話的時候似乎在生氣,總感覺一開口就要炸。
明明高中之後再也沒見過她,為什麼會夢到長大了的她呢?
雲德忽然生出一絲好奇,想要去看看步入社會後的佘小舍是不是她夢裏幻想出來的模樣——當然這份好奇僅僅出現一秒鍾,就被她掐死在搖籃裏了。
如果真的是那副模樣,可能她冒冒然出現在對方的視野裏,對方隻會抬眼冷淡地問一句,你誰?
還是不要去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了,相比之下夢裏的佘小舍急切地讓她一定要去大學裏逛逛更加奇怪,都說夢是潛意識的投影,所以她是……思念大學時光了?
或許吧。
畢竟大學那四年是她為數不多可以喘口氣的時光。
窗台披著金衣的貓咪已經跳了下來,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她的身邊,隻是沒有像前幾天那樣撒嬌般蹭蹭她的手臂,輕輕地拖長尾音叫了一聲:“喵。”
敏感的雲德生出一種荒誕的陌生感來,但也隻能當作是自己疑心病又犯了,抱著貓咪開始了新的一天。
本想跟往常一樣看書寫文耍手機打遊戲度過這平淡毫無新意的一天,沒想到小貓時不時地就往門外那裏跑,然後又跑回到她的身邊,咬著她的褲腿,一副閑不住的模樣。
“這麼喜歡出門遛彎嗎?”
雲德蹲下來揉著貓咪的白毛。
正好此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花虞來了消息。
花虞:【我覺得這個夢有點不同尋常,小雲兒你可以去大學裏轉一轉,反正離你住的地方也不遠】
雲德之前把昨晚做夢的內容告訴了花虞,隻是抱著分享的態度,沒想到得到這麼一句回答,愣了下,緊接著第二條消息又傳了過來。
花虞:【不過我有點好奇,你大學裏見過佘小舍嗎?】
雲德一頭霧水:【我們高中之後就沒有聯係了,我連她上哪所大學都不知道】
誰知那頭發來一個震驚的表情包。
花虞:【啊?她跟我們是同一所大學啊】
這下輪到雲德震驚了。
手指懸空在鍵盤上許久,遲遲沒能落下,她盯著那短短幾句話,腦海裏一片空白。
花虞:【也是,我們跟她不是一個專業的,也不是一棟宿舍樓,你又不怎麼出門也從不社交,沒遇見過她倒是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