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還行。”
“見到殷然了?”
簡單的行李散落在賓館的床上,邢學寧披著浴巾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白雪覆蓋的沙灘前是廣闊無垠的大海。耳畔趙渺的聲音停息了幾秒鍾,邢學寧就杵在窗邊看著風景,半晌才開口接話。
“見到了,是個挺奇怪的醫生,話太多了聽得我腦仁疼。”
“哈哈…他平常其實沒什麼話,就是麵對患者的時候話會出奇的多,跟你麵對屍體的時候差不多。”
邢學寧又沉默了,趙渺自知說錯了話,抿了抿嘴唇措辭其他的話題,還沒開口卻被邢學寧打斷。
“但是他對我說的東西,我都不排斥。他應該聯係過你了吧?畢竟是你委托他的。”
“沒有,倒是我昨天問過他你有沒有去,他隻是告訴我你已經去過了,但是具體細節沒告訴我,說是對患者的隱私要保密。”
窗外是大陰天,零零散散的雪花再次落下。邢學寧抬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腦中回憶起幾天前在殷然的心理谘詢室看到的大雪。
“我把梁辰的事情告訴他了,也接受了他的治療建議,準備約下一次。”
“那太好了,誒…其實之前我就和隊裏申請過讓殷然過來負責你的治療,但是上麵說係統裏有一位心理醫生,不讓我幹涉。說起來…如果早點讓你跟他見麵就好了,之前受的罪就…”
“好了趙渺,我不想說這個。”
同僚的關心邢學寧可以體會,可那段時間治療的記憶卻讓他一秒鍾都不想回憶。
捏緊了手機,邢學寧轉身把散落的衣服拎起來搭在沙發上,隨後躺在床上揉了揉眉心。
“康文佑的案子怎麼樣了?”
雖說已經被停職,但是畢竟這個案子還沒有了結。邢學寧還惦記著沒有處理完的屍檢,也惦記著還沒有得到安息的亡魂。
一說到案子,趙渺沒有避諱,語氣也立馬正經了起來,“呂厲和小白按照你的屍檢記錄完成了初檢,康文佑的死亡原因的確如你所說,是前胸第三、第四條肋骨斷裂刺入肺部,導致肺部破裂以及心髒動脈血管破裂產生了腔內出血,肺部破損血液回流凝滯在氣管內,造成了呼吸死。”
“那團黑色的東西查清楚了嗎?”
“是一條女士絲襪,被卷成團塞進受害人身體裏。”
絲襪?
挑了挑眉,邢學寧閉上眼回想著幾天前的最後一次屍檢。暫且將康文佑的致命傷放在一邊,單看他的屍體表象,屍身上就已經存在兩處和女人有關的物證及傷痕條件——頭頂的高跟鞋印記,以及喉管內的黑絲襪。
“學寧,呂厲說這個案子不管是不是隊裏給你停職,始終是你接下來的。他想”
“怎麼,他想違反紀律?我是停職的警員,沒有允許不能參與案情調查。”
“可是你不是也放不下案子嗎,再者說了,呂厲說你小子眼睛毒,刻畫側寫的事還得你來靠譜。”
逞強的話到了嘴邊突然被趙渺堵回來,邢學寧撇了撇嘴,睜開眼起身翻出了電腦,跟趙渺鬥了兩句嘴的功夫電腦也打開了,“給我把照片發過來吧,我看看具體是什麼情況。”
或許是放肆的哭過一場,邢學寧再次看到康文佑的屍體時並沒有像前幾天在隊裏那般抗拒。
趙渺發來了呂厲和白西接手後拍下的幾組照片,分別是康文佑下肢解凍後出現的大麵積拖擦傷、胸骨位置交錯的水滴形鈍器傷,還有康文佑軀幹內腔的照片。
康文佑體型勻稱,下肢因為常年參加消防訓練非常健壯,照片中拍攝的是他的大腿後側以及臀部位置,臀峰處有大塊的破皮紅腫,腿根部位則是出現了擦挫傷,皮肉被表麵不平整的東西刮壞產生細微的出血口。
“他的褲子破了嗎?”
“大腿根的位置破了幾個口子,但是沒有有價值的提取物,這些滲血點都是解凍後出現的,擦挫傷之間的間隔大概在13毫米左右。”
“瀝青塊”
“你說什麼?”
“傷口看樣子很像是在馬路上麵拖拽產生的,崎嶇不平整的馬路瀝青之間空隙比較大,形狀尖銳不規則。”
電話另一邊傳出翻動書本的聲音,邢學寧聽著趙渺刷刷的記錄著自己說的話,鼠標雙擊打開了後麵的圖片瀏覽。
“康文佑的食道除了絲襪剮蹭之外還有什麼痕跡嗎?”
“有,呂厲說在康文佑的食管上麵有較淺的剮蹭傷,螺旋向下的,他的口腔內也有類似的剮蹭傷。食道、喉管和氣管內部有少量胃酸灼燒痕跡。”
氣管內部的黏膜被刮破,鮮紅色的剮蹭痕跡混合著絲襪留下的細密網格錯落在內。邢學寧放大圖片,那不足一毫米的紅色傷痕刺穿了氣管大約三處位置。
“絲襪吸水,纖維粗,就算是人口腔內會分泌粘稠的唾液,但也會黏連在喉管上。康文佑應該是被人控製住,凶手用鐵簽或者木棍之類的細長棍子把成卷的絲襪捅進他嘴裏的。”
“你的意思是,絲襪是生捅進去的?”
“沒錯,氣管受到刺激會劇烈收縮,口腔內也會分泌大量的唾液,人會出現幹嘔排斥的狀態,同時胃部受到牽扯刺激才會出現反酸的情況。嘔吐的排斥反應就像是人忍不住咳嗽一樣,不管康文佑當時是昏迷不醒還是清醒狀態都會有劇烈的掙紮,有掙紮就會留下線索。下次屍檢的時候讓呂厲看一下死者口腔內部有沒有留下木屑殘渣,或者是利器劃痕,可以從捅進絲襪的工具進行刻畫,縮小偵查範圍。”